&ldo;您今天夜里到哪里去睡觉?&rdo;他问道。
她哈哈大笑起来:&ldo;我不睡觉了。我喝了十杯咖啡。&rdo;
&ldo;可您在哪儿过夜呢?&rdo;
&ldo;您不是邀请我了吗?&rdo;她审视着我:&ldo;自然,要让我同意留在这儿,就不能有别的女人在屋里呆着。&rdo;
&ldo;麻烦的是屋里另有一个女人。&rdo;刘易斯说。
&ldo;让她出去。&rdo;玛丽亚说。
&ldo;难呀。&rdo;刘易斯快活地说。
开始时,我真想笑:玛丽亚是从疯人院里逃出来的,她一张嘴,我就应该看得一清二楚。可后来,我理智之丧失使我自己也感到惊骇。我竟然把这样一位疯女人看作情敌,可见我是多么脆弱啊!再过两天我就要离去,把刘易斯丢给那群女人,由她们随心所欲地爱他。一想到这里,我实在无法忍受。
&ldo;我已经十年没有见到他了。&rdo;玛丽亚声音蛮横地对我说,&ldo;今天夜里您就把他让给我吧,您在您的余生中还可以拥有他。这公道吧,不是吗?&rdo;
我没有答腔,她朝刘易斯转过身子:
&ldo;要是我现在就离开这儿,我就永不再来;要是我明天离开,我就另嫁一个丈夫。&rdo;
&ldo;可是安娜就是这儿的主人。&rdo;刘易斯说,&ldo;我们结婚了。&rdo;
&ldo;啊!&rdo;玛丽亚的神情顿时凝固了。&ldo;请原谅,我不知道。&rdo;她抓起那瓶西昂蒂酒,对着瓶口拼命地喝。&ldo;给我一把刀片。&rdo;
我们交换了一个不安的眼色,刘易斯开口道:
&ldo;我没有。&rdo;
&ldo;那就算了!&rdo;她站起身子,朝洗碗槽走去。&ldo;这把刀片就能解决问题,您允许吗?&rdo;她大叉开双腿坐了下来,以讽刺的神情问我。接着,她疯狂而认真地刮起大腿来。&ldo;这样好一些了,好多了。&rdo;她重又起身,走到镜子前,先后刮净了两腋。&ldo;这就完全变成另一副样子了。&rdo;她露出淫荡的微笑,在镜前伸了伸懒腰说道:&ldo;嗳,好了,我明天就嫁给那位大夫。既然我像黑人那样干死干活的,为什么就不能嫁给一个黑人?&rdo;
&ldo;玛丽亚,时间不早了。&rdo;刘易斯说,&ldo;我马上给您安排到一家旅馆里去,您可以安安静静地休息。&rdo;
&ldo;我不愿休息。&rdo;她愤怒地盯着我。&ldo;您刚才为什么坚持让我进屋?我不喜欢别人耍我。&rdo;她举起拳头,在离刘易斯的面孔只有一指之远的地方停了下来。&ldo;这是我一生中别人对我耍的最卑鄙的伎俩。当我想起我因为您而遭受的一切。&rdo;她指着身上那红一块紫一块的瘀斑说道。
&ldo;快走,时间太晚了。&rdo;刘易斯心平气和地重复道。
玛丽亚的目光落在洗碗槽上。&ldo;行。我这就走。可先给我烧点水,我洗洗这些餐具,我受不了这个脏劲。&rdo;
&ldo;有热水。&rdo;刘易斯无可奈何地说。
她拿起烧水壶,默默无言地洗起餐具来。洗完后,她用罩衫擦了擦手。
&ldo;行了,我让您跟您老婆呆着。&rdo;
&ldo;我陪您去吧。&rdo;刘易斯说。她向我做了个手势,可她看也不看我一眼径直朝门口走去。我摆好餐具,点燃了一支香烟。现在再也不能拖延了。刘易斯片刻后就要归来,我必须说出心里话。可是,自早上以来我在心头一直琢磨的话,在我看来再也没有任何意义。罗贝尔、纳迪娜、我的工作、巴黎,所有这一切全都是真实存在,仅仅这短暂的一天并不足以使这一切全都成为虚假的现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