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艳红本来正催着女儿吃饭,吃完了好去上学,被孙子响亮的嚎哭声震得耳朵一嗡,抬抬眼皮子说:&ldo;行了!有你这么当娘的吗,大清早打孩子。&rdo;
傅家的两个媳妇都不是软绵性子,却都叫婆婆整治得服服帖帖的,见婆婆发话了,张霞不敢再狠说儿子,没好气地低斥一声,&ldo;还装什么,吃你的饭去!&rdo;
大哭的傅健这才伸手抹抹一滴眼泪也没有的眼睛,咧开嘴过去吃饭,才刚一伸手,他姑一眼横了过来,&ldo;看这手多脏哪,洗了手再吃饭。&rdo;
马艳红也帮腔说:&ldo;听你姑的。&rdo;
她本来也不讲究这些,但小闺女从小爱洁,你不听她的,她嘴里一套一套的话说,上了学更是了不得,说的话那都是从书上看来的,有学问着呢!
现在主席都说叫知青到农村来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就那些干一点儿活就怨天怨地的小年轻儿,马艳红心里也不是很看得起。但换成自己闺女就不一样了,就她这个闺女,谁见了不说好呢?马艳红嘴上不说,心里骄傲着呢。
吃完饭,傅秀背着书包要去上学了,傅桃见了,一抹嘴就要下地。傅杏一把拉住她,&ldo;你吃饱了?急着干什么去?&rdo;
&ldo;我去上学啊!&rdo;傅桃理直气壮地说。
没想到,她这么一说,面前这些人都笑了,傅杏把手放她额头上,笑着说:&ldo;这是掉水里烧糊涂了?你上什么学?桃儿,你忘了,你早不上学了。&rdo;
傅桃呆住了,她这才想起来,她十三岁的时候确实已经有一年不上学了。
小学毕业后,家里已经不大愿意叫她继续念书了,不光是心疼那几块学费,念出来有什么用?还不是在家种地当农民,她那时候也没什么念书意识,不是很喜欢念书,在初中混了几天,就被镇上学校的老师给劝退了。
但现在不一样啊!经历过以后几十年的风雨变迁,她已经知道了&ldo;知识改变命运&rdo;的道理,还满心想着等七七年高考恢复后鱼跃龙门,改写命运呢!
傅秀当天晚上跨进家门,还没放下书包,就听她妈说起傅桃已经在家整闹了一天了,非要回去上学不可。
马艳红愤愤地说:&ldo;什么想回去上学,还不是干够活了,想着偷懒!别说你哥你嫂怎么想的,我就不同意!&rdo;
傅卫东那一房里闹得不像样儿,傅杏两头劝,都没心思做饭,傅卫国两口子躺在他们那一屋,一点儿动静没有,傅秀想了想,说:&ldo;娘,我做饭吧?&rdo;
马艳红也是上了一天的工,累得腰酸腿疼,身子沾着炕就起不来,扎挣了两下子,嘱咐说:&ldo;随便煮点儿粥就行了,上了一天的学,别累着你。&rdo;
傅秀给她拿过一个槌子,叫她自己捶着腰腿,去灶上生了火,往锅里放了几大把玉米糁子,扔进去两把菜,半匙盐,就用力搅和起来。
这个年头的中国人普遍不富裕,农村更是如此,晚上不用劳作,都是吃稀的,尽管知道多放油放盐才好吃,傅秀手上还是很有分寸,一点儿也不多加。
饭做得了,傅秀两边叫了一声,傅卫国两口子很快就爬起来了,傅卫东家却没动静,还是傅杏出来说:&ldo;叫爷奶先吃吧,不用等我们了。&rdo;
傅桃的这一场抗争进行了十几天,终于是叫她爹娘屈服了,傅桃高兴得跑进跑出,那欢快劲儿,恨不得宣告天下。
这下马艳红坐不住了,把大儿子和儿媳妇叫来数落,&ldo;你们是不是傻,加起来过七十的人了,怎么倒受一个小丫头摆布?是家里不叫她上学吗?啊?之前叫老师退回来的事儿都忘了?一年十块钱呢!有这个钱,扯两尺布做个褂子不好?就知道拿着钱往水里扔!&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