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良并没有责怪张氏的意思,她不过是一个瘦弱的蔓藤,为了从大树那里得到生存的所需而做着自己的努力。也许该去怪那棵树,怪他为什么要将那么多蔓藤缠绕在自己并不能为她们遮风挡雨的枝干上。
从和母亲的交谈中李良隐约的察觉到,母亲的病一方面是担心自己,而另一方面则是因为大树为了给身旁的一颗小树争取更多的阳光雨露而伤害了树干上最茂密的那根蔓藤。
在埋怨父亲不分是非的李良对大哥李翱更是许多的不满,按照李良的想法,你派人企图行刺也就算了,但你千不该万不该不该逼迫着母亲交出帐房和府卫。
在休息之前李良设法把兰嫂找来问了一下,原来在回到老家后没多久,世子李翱就煽动姨娘张氏出面对柳夫人冷嘲热讽,说柳夫人没有妇德不该把持着府卫。本来只当张氏的话是放屁的柳夫人在镇国公李博破天荒地提出要自领府卫时候,要强的柳夫人在气愤交加之下不但将府卫交了出去,连账房也一并交给了丈夫去管。可镇国公李博那里管的了,以他的能力在旁边看看还行,直接自己下手招呼是越管越乱,世子李翱有些能力但也平常,光是两万的府卫就把他们忙得晕头转向,再加上还要组织春耕、防备春汛,父子二人是丢三落四,下面的人已经习惯了柳夫人的指令,所以干脆经常性的饶过国公和世子向主母请示。
兰嫂的叙述听的李良是连连摇头心到:“勾心斗角倒是个内行,可这处理正经事怎么就不行了!为什么有些人就是没有自知之明,没有那金刚钻就别揽瓷器活啊!不过你既然一而再再而三的为难我们娘俩,那就别怪我你做初一我做十五了!想当镇国公……先过了我这关再说!”
对于镇国公和其他十家国公的纠葛李良现在已经很清楚了,两界关的时候他已经得到了足够的暗示,那就是其他十家对父亲的作为并不满意,连带着对现在的世子李翱也不是很感冒。所以如果李良出面将李翱从世子的位置上赶下来,十家国公是绝对不会反对的。而能对这件事造成影响的五王和皇上应该也不会有什么意见,所以现在需要找一个借口,不管合理还是不合理……关键是有一借口就行了。
在李良胡思乱想的时候李忠进来提醒他,家宴的时间到了。
在正厅的门前李良和李翱不期而遇,李良对这李翱一拱手道:“多日不见,大哥怎么清瘦了这么多?是不是操心太多了……大哥可要当心啊……操心太多的人容易睡不着觉啊!”
李翱道:“七弟倒是睡得香甜啊,听说你整个下午都在睡觉,想来是事事顺心万事无忧才会这样吧?”
兄弟二人笑嘻嘻的、客客气气的并肩进到了厅堂之内,有丫环上前引导着他们坐到了各自的位置上。
大富大贵之家的家宴也是一种正式的宴会场所,自然不会是寻常百姓之家一家人围着一张桌子上几盘大鱼大肉的那种吃法。
正中的条案后空着的是一家之主的李博的位置,主位右手的上席是当仁不让的女主人柳夫人的席位,而她的对面则是珠光宝气挂满了全身的张氏。
本来这种家宴作为姨娘身份的张氏是不能坐席的,即便是在场位置也比较靠后,但母以子贵,从她的肚子里出来的李翱成为了镇国公世子,张氏也水涨船高的可以登堂入室了。
柳夫人的下首坐的是世子李翱,而张氏的下首则是李良。剩下的两个条案是世子夫人陪着客人晋小倩以及李良的三嫂陪着新认的小姑子柳红缨。
这样的顺序很有意思,两对真正的母子只能隔着厅堂相互对视,而两位母亲都精力都集中在自己的儿子身上,对紧挨这自己而坐的‘儿子’是视而不见。
改名柳红缨的妞妞还是第一次参加这样的宴会,她在好奇地东张西望的同时不时地扭动着身体,新认的妈妈给她穿的新衣服很好看,但是也让柳红缨觉得很不舒服,可尽管十分的不习惯,柳红缨还是没有拒绝妈妈的好意。
李良的三嫂黄氏在照顾小姑子的同时谨慎的控制着自己的目光,不去和屋内的任何人的目光交汇。晋小倩得体的和世子夫人谈论着首饰、服饰等一些女人的话题。
李良和李翱大眼瞪着小眼,谁都没有注意到,含笑而坐的兄弟二人的目光中都隐含着阵阵的杀机。
在怪异的气氛中,姗姗来迟的镇国公李博步入了大厅。
众人起身,待李博入座后手捧托盘的的丫鬟们迅速的布菜添酒。在众多的丫鬟中有一个身影是李良熟悉的,曾经是李良在国公府里最后一个丫鬟的小汀小心翼翼的为主位上的老爷、侧位上的夫人以及世子倒上了酒,在为李翱倒酒的时候小汀轻轻点了点头。
眼角的余光看到小汀的示意,李翱知道她已经按照自己的吩咐将东西倒在了酒里。他心中暗自嘲笑这个一心想成为世子侧室的笨丫头,在得到一个许诺后就甘心情愿的为自己做事了。过一会只等父亲和‘母亲’毒发身亡后,自然会有安排好的人顺势指认毒是她下的,而她背后指示的人就是她曾经的主人李良,到那时李良就是有一千张嘴也说不清楚了。趁乱将李良也杀了之后,他李翱就顺理成章的当上了镇国公,这才是永绝后患的一劳永逸啊!
待丫鬟们各归各位后李良来到父亲面前施礼后说道:“孩儿见过父亲大人。”
李博看了看的张氏,下午回府后张氏做足了‘老鸟依人’状让李博给她了一个承诺,承诺在家宴的时候对世子采取一种积极的支持态度。
看到老爷的目光投向自己,张氏忙不迭的对着李博很是温柔的笑了笑。李博似乎受到了鼓励,他对着李良说道:“皇恩浩荡,准许你回家探亲是陛下的法外施恩,所以你一定要紧守作臣子的本分,为国效力为陛下解忧,切莫生出非分之想啊!否则就会连累你母亲受苦的!可能你不知道,你六岁的时候你母亲为了你也生过一场大病。”
镇国公李博的话就像是一把利刃深深的刺在了柳夫人的心坎上,她挺立如同苍柏的身躯仿佛被强风吹过一般晃动着。李良六岁的时候她所生的那场病的起因就是因为当时李博以休书相逼,执意要立长子李翱为镇国公世子。
当本来不想在这种场合下和父亲翻脸的李良,忽然发现母亲刚刚红润一些的脸颊上此时没有苍白的吓人的时候,虽然不明白其中究竟,但想来其中一定有什么让母亲心寒的隐情,李良不由得怒从心头起。
李翱眼见李良要发作,这可不是他的希望,因为李良如果一闹那么这家宴一定就开不下去了,错过今日想要将所有的障碍一网打尽可就没机会了,他忙起身道:“父亲大人的话太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