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领导这么说,可就是打我脸了,我也是替领导着想,想让领导放松放松。”
“你也会替别人着想,我是不是走错地方了?”
田光呵呵一笑:“领导不能光批评,该表扬时还要表扬,表扬使人进步么。”
两个人斗着嘴,往包间去。有人认出了他们,远远停下,侧着身等他们过去。也有人从远处笑吟过来,热情而又谦卑地问他们好,言语间尽是恭维和讨好的话,听得慕容轩起鸡皮疙瘩。重新剩下他们两个人后,田光就坏笑着说:“吃饭都有人请安,跟领导在一起,感觉就是不同。”慕容轩刚要挖苦,就见张丽萍迈着袅袅的步子走过来,慕容轩眼睛一亮,今天的张丽萍漂亮极了,也妩媚极了。红色的的高跟凉鞋让她脚下的地毯都变了颜色,婀娜的身姿衬更是韵味十足。慕容轩收回目光,冲田光道:“贫嘴啊,领导真的来了。”田光也像是被张丽萍惊了眼,略带自豪地笑说:“她是给你老人家请安来了。”慕容轩趁势说:“好啊,今天让你们小俩口出出洋相。”田光赶忙求饶:“使不得的,这事要是曝了光,我就没法活了。”
“你还怕曝光,我还以为你巴不得全世界都知道呢。”慕容轩带着告诫之意挖苦了一句,田光听出了弦外之间,但没做任何解释。
田光对待女人的态度跟慕容轩完全不同,他属于那种敢爱敢恨的人,这辈子,在妻子邝美云之外,他就一个张丽萍,这个女人是他的命,邝美云跟他闹过不止一次,还差点离婚,但他就是放弃不了。后来李强知道了,严厉批评过他,田光口头上答应要跟张丽萍分手,背底里,还是一如既往热火着。省长李强无奈地说:“英雄难过美女关,田光,你还没到英雄的份上,就被美女咬住不放了。”田光苦笑道:“世间的事,真是说不清,别的方面我都可以自制,独独跟她,自制不了。省长您让我跟她断,就跟砍掉我一只手臂一样难过。”李强虽是省长,但也是性情中人,听他这么一说,很无奈地叹了一声:“田光啊,不是我不许,我是怕别人不许,因为一个女人毁了前程,你觉得划算?”
田光想了想,道:“如果为她栽了,我认命。”
碰上这种情种,你是没有办法的,省长李强没办法,妻子邝美云也没办法,去年开始,邝美云跟他就开始分居,到现在两人只是维系着夫妻的名义,实质性的生活,已没有了。田光听说,邝美云前不久也找了一个情人,是香港那边的一个投资商,比邝美云大十岁。闲话传到他耳朵里,他只是笑了笑,看不出有多痛苦。其实痛苦还是有的,只不过事情到了这一步,田光也有点无能为力,总不能自己左拥右抱,而让邝美云独守空chuang吧。
说话间,张丽萍已到了跟前,绯红着脸,慕容轩面前她还是多少有点不自在,娇羞的样子更显妩媚。“秘书长好。”她冲慕容轩点点头,侧身站在了一边。慕容轩笑说:“这里有两位秘书长,你是问哪位秘书长呢?”张丽萍脸更红了,羞涩道:“当然是问慕容秘书长您好了。”说着目光飞快地往田光脸上一扫,原又收了回来。
“这不好嘛,有人会提意见的,你还是跟于秘书也问声好吧,要不然,今天这顿饭,他又要赖帐。”
“有您在,不怕他赖帐的,秘书长先请,那边来了几位客人,我得过去打声招呼。”
慕容轩收住玩笑,正经道:“你忙你的,不必管我们。”等让过张丽萍,他又挖苦田光:“小心啊,打扮这么艳,让人抢走了可不好。”田光不自禁地回头望了一眼张丽萍,心潮澎湃道:“不会是领导想抢吧,你身边那么多,我还想让你淘汰出来一位呢。”
“贪得无厌,等会我就把这话说给她。”
到了包间门口,两人自动收住话头,脸上也换成平日保持惯了的严肃表情。都说变脸术在川剧中,其实官场中人,才是真正的变脸高手。
慕容轩没想到,候在包间里的,居然是岭南政界两位风风火火的女强人。一位是省妇联主席贝梅梅,一位是省总工会主席文微微。这两个人在,今天这顿饭,可就热闹了。不过慕容轩也纳闷,田光怎么约了这两位来?再一看,就明白了,原来包间里还有一位,正是他在裙楼碰见过的临海副市长王圣迪。
不用说,这顿饭是王圣迪请的,田光是王圣迪拉来的大媒,是今天这饭局的穿线人。
官场吃请是很有一套学问的,首先,请客者得掂量清自己,你是哪个级别的人,你能请得起哪个级别的人。比如王圣迪要是直接请慕容轩,那就犯了大忌,非但请不到,还会传为笑谈。
如今吃饭已成了一种负担,更成了一门交易,像慕容轩这个级别的领导,私人宴请几乎是不参加的,下面市里的人要请他,除非有铁的关系。请不动慕容轩,但你可以请一位能请得动的人,比如田光。
慕容轩虽然不知道王圣迪跟田光有什么私交,但凭今天这饭局,就能断定,两人之间是有某种交情的。再让田光出面请慕容轩,性质就大不一样了,慕容轩不可能不给田光面子,官场上的面子是最贵重也最奢侈的一件礼物,能把面子互相赠来赠去的人,才是至交。
请了主宾还要请陪客,这又是一门学问。没有陪客吃饭就有些寡淡,冷冷清清气氛会好,请客的目的很难达到。陪客官职自然不能比主宾大,一大,他就成了主宾,反倒把要请的人晾在了一边。但也不能太小,太小,主客心里同样不舒服,有一种被轻视感。
除官职外,彼此间的关系也是要重点考虑的,一般来说,适合做陪客的有两种人,一是主宾的老乡或曾经的下属,官场上向来就流行,不是同乡不结党,至于下属,那就更不用说。还有一种,就是跟主宾关系走得近的。不论多大的官,总有一些人跟他走得近,这样说起话来才方便,也能放得开,气氛自然就活跃。田光请两位女将作陪,是颇费了一番脑子的,甭看他在慕容轩面前什么话都可以讲,两人关系似乎融洽得很,但那是他们两人之间,为王圣迪穿针引线,又另当别论。
越是亲密的关系,往往越讲究规则,要不然,这种亲密关系维系不长久。田光一定是千挑万选,才把目标锁定在两位女将上的。一方面,贝梅梅和文微微在岭南政界是出了名的直脾气,有啥说啥,从不拐弯抹角,两人虽为女性,却比男人更善于直言,这可能也是政界女性的一大特点吧。也正是因为这点,她们两人在岭南官场口碑一直不错,跟哪方面关系都处得很好。另则,妇联和工会都是党领导下的群众团体,是党委和政府联系群众的桥梁和纽带,这两个部门,平日跟秘书长打交道最勤,关系自然也就近,因为秘书长常常要代表省委、省府领导出席她们组织的各项活动,将党和政府的温暖送到她们怀中。更重要的,她们是女人。饭桌上如果少了女人,那就少了一半的味。男女搭配,不仅干活不累,喝酒也不会醉。
两个女人本来在说着悄悄话,看见慕容轩进来,立刻像孔雀一样扇起屏,朝慕容轩飞来。贝梅梅扯着她豪放的嗓门,大声道:“敬爱的秘书长,可把您盼来了。”
文微微声音相对小一点,但动作不小,她见人有个习惯,喜欢夸张性地伸开双臂,学外国人那样来个拥抱。如果没有王圣迪,慕容轩也就拥抱了,平日他们这种玩笑开得多,早已成了习惯。这叫熟人的便宜,不沾白不沾。也叫搂搂抱抱,工作好搞,哭哭啼啼,难死组织。
慕容轩没有响应文微微,只是简单性地握了下手,田光故意煽风点火:“不行,刚才她们沾了我便宜,你也得让她们沾一下,不然不公平。”
文微微不服气地嚷:“到底谁沾了谁便宜啊,我们妇女同志向来都是弱者。”田光抢话道:“现在是弱者不弱,领导一切,强者不强,工资交光。”
“工资交光是**汤,敢把底下的收入交出来,才算真交。”文微微转身跟田光打起了嘴仗。
田光故意看了一眼自己的下身,笑呵呵道:“我底下的秘密都让主席发现了,主席不简单。”
文微微轻轻给了田光一拳,领导能这样跟她们开玩笑,那就证明,她们的关系很密切了。
贝梅梅稍稍比文微微内敛些,没掺和进他们的斗争中,将上座的椅子挪了挪,请慕容轩落座。
她看慕容轩的目光有些特别,似乎含着某种隐情,其实田光不知道,最近贝梅梅正在通过慕容轩,想把自己运作到政协去。
贝梅梅年龄比文微微要大,妇联主席她已做了三年,再做,她自己也感到不好意思,人总是要进步的,不进步就意味着倒退,贝梅梅不想倒退,省政协有位副主席退了,空出一个缺,贝梅梅瞅准机会,让慕容轩在李静宜书记面前多吹吹风。从目前情况看,运作的效果还算不错。
慕容轩坐定,将目光对住拘谨地站在一边的王圣迪,说:“还以为你回去了,没走啊?”
田光接话说:“他要走,让我扣留下了,来一趟不容易,怎么也得请我们**一次吧。”
田光这句话,等于是向慕容轩交了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