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儿,吃饭,别只顾着说话。”楚凤箫神情自然得仿佛我与他真的只是在聊闲天儿一般,揽着我便要往桌旁坐。我挣扎着不肯坐,被他忽地用力整个儿搂在怀里,轻轻地笑道:“你若想闹我便陪着你闹,只不过你不吃饭就没有力气,始终是闹不过我的。若还不肯老老实实坐下来吃饭,我就要把你绑起来喂你吃了哟!”
若在以前,他这话我至多当做是在开玩笑,可如今我却无法不当真了——楚凤箫已不是原来的楚凤箫,他变了,变得又冷酷又可怕,我相信如果我还同他对着干的话,他是绝对会说到做到把我绑起来硬喂我吃饭的。
他说得也对,不吃饭就没有力气,没有力气我就无法摆脱他,我现在是网中之鱼,一味抵抗救不了自己。我想推开他,他却仍将我搂得紧紧,我冷声道:“你这样箍着我让我怎么吃?”
听他在耳畔笑了一声,知道我被说动了,便低了头在我的发丝上印了一吻,这才将我放开,笑道:“天儿聪明伶俐,很多话无需多说,一点就透。只不过我还是想告诉天儿,即使你吃得再饱、有了再多的力气,也是无法从我的身边逃开的,我会把你牢牢的守住,守着你一辈子。天儿,我们有的是时间,我会慢慢等着你回心转意,你迟早有一天会爱上我的。”
“楚凤箫,你被疯狂冲昏头了!你为什么不好好想上一想,你这样对待我,我怎么可能会爱上你?”我恨得发抖,“我简直恨不得立刻就杀了你,你这个变态!”
楚凤箫哈哈地笑起来:“天儿连骂起人来都这么可爱呢!——你是不会杀我的,天儿,你不会。你心里明白我对你有多好,从你我相识到现在,你是不可能从心中抹去我曾对你所做的一切的,天儿。时间会带走所有,带走所有你认为我对你做过的好事和坏事,而从今天起,我会对你加倍的好,从此留在你记忆里的就只有我的好,我不信你不会因此而动容、动心,我不信你不会爱上我。”
他至少有一部分说中了,是的,我不会杀他,我确实下不了手,因为他是楚龙吟的弟弟,是楚龙吟最疼最爱的人,无论他有多坏,楚龙吟也绝不会舍弃他伤害他,所以……至少在重新见到楚龙吟之前我还不能杀他,只是因为不想让楚龙吟难过,仅此而已。
不想与他多说,我低头逼自己吃饭,再气再恨也要先吃饱饭才能有力气摆脱现状。楚凤箫坐在旁边微笑着看着我吃,时时替我夹菜递水,吃毕掏了帕子要给我擦嘴。我偏头避开,望着他冷冷道:“你的计划是什么?要这样关我一辈子么?”
“我们每个人不是都要被家关一辈子的么?”他故意曲解我的问话,笑得几分调皮,“不过呢,夫妻之间不该有所隐瞒,天儿想知道我的计划,我便悉数‘坦白’好了。我是这样想的,天儿:大哥那边才刚成亲,又是年根儿下,衙门里和府里都忙得很,且我还要暂代大哥的位子,短时间内恐怕脱不开身,所以暂时我们无法天天在一起,我只能每隔几日来看你一回了,待明年春暖花开一切步上正轨,我就辞了师爷一职,带着你离开清城,我们两个找一处山明水秀的地方定居下来,我去做教书先生赚钱养家,我们两个安安静静共度一生。可好?”
“你娘疼你疼到心尖儿上了,你就舍得抛下他们不管么?”我冷嘲道。
“赡养双亲的担子多半是要长子来承担的,”楚凤箫微笑,“并非我推卸责任,照理原该是如此,我若过分抢着赡养,恐外间还要传闲话说大哥大嫂不孝呢,这人言可畏,世人都是死要面子活受罪,大哥大嫂那里少不得要多辛苦些,而你我只需逢年过节的回去看看也就算尽了孝了。”
他这话中一口一个“大嫂”听来格外刺耳,我冷笑着看他:“你还有脸回去么?你还有脸面对你大哥么?你爹娘看见你带着他们眼中的‘贱人’回去不会气吐血么?”
“天儿,你受委屈了……”楚凤箫满眼疼惜地望着我,“你放心,我爹娘并非你所想的那样乃嫌贫爱富之人,只不过大哥身为知府,他们为了家族颜面和大哥的身份才不得不为他选个门当户对的结亲,而我就不同了,我非长子又非官员,想娶谁就娶谁,二老不会对我有什么限制,时间一长他们就会对你打消偏见的,天儿你既美丽又善良,没有人会不喜欢你,要相信自己,好么?”
“这话听来还真是让人好笑。”我仍旧冷冷而笑,“我宁可让人堂堂正正地恨也不愿被人如此卑鄙地喜欢!”
“喜欢一个人是可以卑微到骨子里的,天儿。”楚凤箫温柔地望着我,“一切会令你感到生气、怨怼、伤心的行为在我看来都是最无耻最下贱最不可饶恕的事,可我喜欢你,我爱你,我愿为了你抛弃所有尊严去做一个卑微卑劣卑鄙到极点的十恶不赦之人,我甘愿遭世人唾骂,也情愿日夜承受自己良心的谴责,天儿,我已经把自己打入了十八层地狱,就没打算超生解脱,我只想在自己魂飞魄散之前好好的爱你一回——天儿,为了你,我什么都可以去做,什么都可以放弃,我已卑微至此,你此后不必再对我冷嘲热讽,因为你没有办法能使我显得更卑微了,这已经到底了。”
我没有再说话,他说的没错,他已经处于地狱最底层,我怎样说怎样做也不可能再把他往深处推了,因为任何刺激对他都已无用,他……没救了。
他同我静静地坐了一阵,良久起身,柔声道:“时候不早了,洗洗睡下罢。”而后开门将子衿叫进来收拾了食盒等物,又令他去打热水进来,见我坐着未动,楚凤箫便过来轻轻拉我:“来,我帮你擦脸……”
“不必了,我有手。”我起身过去,就着热水洗了脸,仍要坐回椅上去,却见他又笑向我道:“脚呢?大冷天的,睡前泡泡脚既解乏又活血,来,我帮你洗脚……”
“不必,我自己来。”我不看他,只管坐到椅上。
他便就着我洗过脸的水也洗了把脸,然后让子衿再打一盆热水进来,他伸手接过,直接放到了我的脚边,蹲下身去就要给我脱鞋,我倏地起身走开,冷声向他道:“我说了我自己来,要么你让我走,要么你就滚出去,让我一个人待着!”
楚凤箫挠了挠头,温温地冲着我笑:“天儿,你我已有夫妻之实,理当共睡一房,且炭盆也只有这屋和子衿那屋有,你却要让我去哪里待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