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臭丫头。”我替他道。
“——臭丫头涮了这么一大遭!”楚龙吟笑了出来。
“男人太过聪明就不可爱了,像老爷这样偶尔笨上一回还是蛮好的。”我也忍不住笑道。
楚龙吟听了愈发仰了脖儿哈哈笑起,我看着他,从相识到如今与他相处过的点点滴滴流水般划过眼前,世事有时就是这么爱捉弄人,放在当初,我是无论如何也不会相信自己有一天会爱上这个曾经最讨厌的男人的,缘分这东西啊,不信还真是不行。
两个人对着笑了一阵,楚龙吟终于恢复了原样,一歪身坐到我的对面,在我脸上仔细看了半晌,笑道:“你说这事儿怪不怪?说你是个男人罢,我看你就像个男人,今儿你又说你是个女人,我再一看你——分明就是个女人嘛!怎么相处了这么久竟丝毫未有所觉呢?”
“当局者迷,何况老爷不也曾经举了许多例子来说明我不可能是个女人的么?”我给他倒上茶,端了杯子递给他,却见他小心翼翼地接过,连我的指尖都不肯碰上一碰——平日他可是大爪子一挠就把杯子拿过去的,常常还会借机在我的手上摸一把。
“说来也是,”楚龙吟喝了一口茶,将这一小小细节抹过去,“你这个女人还真是与众不同得很,如今你是否肯告诉老爷我你的来历了呢?比如你这手漂亮的毛笔字是从何处学来的?你那懂得推理断案甚至仵作验尸的学识又是师从何人呢?还有你会赚钱的本事,你同庄夫人那些个小秘密……愿不愿为老爷我一解疑惑呢?”
我想了想,认真地望住他道:“老爷,我从一开始就未瞒你,我是当真记不得以前的事了,从我醒来时起就发现自己是个小叫花子,过往之事一概记不得,好在从路上捡了锭银子,然后买了身男装……又发现自己认得字,在地上划了划居然也能看出好坏来,这才做了写字先生谋生。想来我只不过是失了忆,但是对周遭事物的认知以及自己所学所识并没有忘记,这事也许听来觉得不可思议,可事实上它就是这么发生了,你若让我解释,我也说不出个一二三来。”
“至于庄夫人的事……老爷还记得当初你打我板子的事么?”说至此处我故意撇着嘴看他,他干笑了两声道:“多久前的事儿了,老爷我早忘了……”
“才怪呢。”我瞥他一眼,“第二次捱老爷板子,我在堂下实在是动弹不得了,又淋了雨,就伤风上热起来,那时二爷把庄先生找来替我诊治,我因太过虚弱就昏了过去,醒来的时候已被安置在了庄先生的房里,然后……”
“然后怎样?”楚龙吟眨了眨眼。
“然后……发现自己连病带伤都给庄先生治过了。”我低了头小声道。
楚龙吟反应了一下,“哦”地一声明白了,挠了挠头道:“秋水为人正直单纯,一根筋通到底,从来没有什么杂念……只是庄夫人那里必然通不过,看她对你热情呵护的样子,想必是希望让秋水娶了你以全你名声的罢?”
我点点头:“庄夫人就是这样想的,而若我不肯嫁给庄先生的话,她就要让庄先生以死赎罪了。庄先生替我治伤治病何错之有,这么一来反而成了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了,这又让我情何以堪呢?所以这也是我迟迟不敢暴露女儿身的最大原因,我怕庄夫人会劝婚,或者让庄先生自裁……老爷,你不会在意我的身子被庄先生看过的事罢?”
“诚如天儿你所说,秋水本意旨在救人活命,失礼与活命比起来哪个重要?”楚龙吟直直地望进我的眼中来以打消我的顾虑,“庄夫人的父亲是位酸儒,自小就给庄夫人灌输了许多迂腐守旧的东西,因而庄夫人有这样的想法也不足为奇。关键在于天儿你,你对秋水……”
“神马?!”我一瞪眼,楚龙吟缩了一下,“你还在怀疑我对庄先生有情?”
“没有没有,天儿误会了,咳咳……”楚龙吟连忙赔笑,“我的意思是,以你来看,秋水本人是什么意思?”
我想了想,摇头道:“不知道,我没问过他。庄先生的性子老爷又不是不知道,只怕是庄夫人要他怎样他就怎样,多余的事一概不会去想的。”
楚龙吟望着我道:“那么天儿想怎样处理这件事情呢?”
我要是知道该怎么处理还用得着把女儿身瞒到现在吗!?我白了他一眼,淡淡地道:“小的是老爷的长随,连人带命都是老爷的,这事儿当然也要由老爷给做主,老爷说要我怎么处理我就怎么处理呗!”
楚龙吟笑了一声:“好你个臭小——臭丫头,把这烫手的山芋丢给老爷我了是么?”
“难道你不该帮着我处理么?”我反问他,霸气再度侧漏。
“该、该!应该的!”楚龙吟笑着摸了摸鼻子,偏头想了一阵,“天儿,我且问你:你是当真一丁点儿也记不起自己以前的事了么?比如父母是谁?家住何处?哪怕只有一丝丝的印象也好?”
我摇头:“确实一点儿也记不起来了,而且,我醒来的时候是小叫花儿的打扮,就算以前出身良好,只怕后来也是家道中落了,否则长到这么大也不可能突然就成了叫花子。”
“那么,你想不想找回自己的家世或是父母呢?”楚龙吟又问。
这个……当然最好不要找……否则麻烦就更多了。我假作犹豫了一阵才道:“家父家母若还健在,必不会把我丢在外面行乞,我现在过得很好,且又一直待在清城,就算他们想找回我去也总能找得到,所以……这件事就顺其自然好了。”
楚龙吟点了点头:“好,我知道了。我现在就去找秋水就此事谈一谈,你等我消息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