视频里,一个年轻的女孩儿正在玩雪,她一边跑一边拿雪球砸向镜头,明显和拍摄视频的人关系匪浅。他怔怔地看着画面上女孩儿的笑脸,眼眶渐渐变得通红,他仰起头,任由眼泪淌进拉的很高的领子,落在那些凹凸不平的伤疤上。一年半以来,这些视频和照片薛哲都已经看过无数次,但是无论里头的陶泉看起来离他有多近,她都不会再回来了。陶泉已经死了。薛哲记得殡仪馆里那冷冰冰的尸体,头发上还有干涸的血迹,他曾经无数次地呼唤她的名字,但是陶泉都没有再睁开眼。一年半以前她从八楼上一跃而下,还没赶到医院就已经停止了呼吸。随着视频停下,薛哲脸上为数不多的温情也跟着慢慢褪去,他的眼神重新变得冰冷,飞快地在电脑上切换着小号,将所有关注名单里的博主都仔细地看了一遍。这些人大多都是粉丝超过一千的博主,有一些也已经很久不露面了,虽然互联网的记忆是很短的,但这不代表薛哲会忘记他们做过的事情。那些说陶泉脚踏两只船,情感不专一的,说她是钱没拿够才没和于建飞在一起的,还有说陶家将善款私用的……这些人用一两句轻轻松松的话就毁了他这辈子最爱的女孩儿,在最后那个月里,他已经注意不让陶泉看到社交媒体上的那些,但是就在陶泉自杀前的几天,他几乎要用尽全身力气才能抱住这个瘦弱的女孩儿不让她去拿手机,而那时陶泉的哭喊现在还经常出现在他的噩梦里。陶泉是善良的,即使了结了性命也没有为自己辩驳半句,留下的遗书里通篇都是对父母还有对他的歉意,薛哲知道她不会喜欢自己杀人,所以他给过这些人机会,只是有些人并没有珍惜。在九点半保安来巡逻之前,薛哲看过了所有人的微博,最后他习惯性地在微博搜索栏里打下陶泉两个字这已经是最后了,报完了仇,了结了这一切就可以去陪她。薛哲几乎是机械化地做着这一切,然而让他没想到的是,陶泉的关键词却在瞬间搜索出了新的内容,发布时间是两个小时前。“跟前女友分手了,果然女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要不是我胆子小也该拿火烧她,就像之前那个什么陶泉,都是咎由自取,骗男人感情,骗人同情心的东西。”薛哲一字一句读下来,牙齿不自觉地咬的咯吱作响,他的侧脸在瞬间绷紧,指尖忍不住多用了几分力气按下鼠标,点开了这个人的头像。在瞬间,他只觉得一股更加冰冷的怒意正在顺着他的身体往上爬。他还记得这张脸。……八月,正是周宁一年当中最热的时节。下午三点,明晃晃的阳光透过枝丫落在地上,蝉鸣不绝于耳,而不到十岁的男孩叼着几毛钱一根的冰棍,正百无聊赖地在院子里踢着石子。他的母亲已经快要一个多星期没回来了,自从最后一次在巷子口分开,男孩就再也没见过她。父亲告诉他母亲回了外婆家,但是小男孩不明白,为什么这么久连个电话都没有?他不想写作业,也不明白为什么邻居家的孩子这几日都躲着他,父亲还没回来,他除了在这里踢石子,似乎没有任何事情可做简直像是被抛弃了一样。小男孩热的烦躁,猛地把一块尖锐的石头踢到很远的地方,只听一声脆响,石子撞上墙面,而他顺着看过去,却见矮墙外走过来一个瘦削的男人。似乎是因为走了很远的路,男人的额上布满汗水,汗渍几乎将他的衣服都浸湿了大半。“小朋友,你是萧厉吗?”男人看见他便蹲下身子,脸上还带着笑,似乎并不像是一个坏人。男孩因此很快放弃了跑走的念头,怯怯道:“你有什么事吗?”“我想问你两个问题可以吗?你别怕,我是警察。”男人从怀里掏出一本证件交到男孩的手里,里头是一张非常端正的证件照,底下的字小男孩还认不全,就只认出了相对简单的正平二字。那确确实实是警徽,小男孩抬起眼有些崇拜地看向来人。“想问问关于你爸爸妈妈的事,你能不能告诉叔叔……爸爸妈妈最近有吵架吗?”男人的声音中断在一片蝉鸣里,阳光变得极其灼眼,直到最后一切都陷入白光,萧厉才在床上悠悠地醒转,看到夕阳的余晖正通过窗帘的缝隙在天花板上拉出一个三角形的光区。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两天太累,萧厉也没想到这个梦会再来找他,他坐起身喝了口床头不知道放了几天的凉水,一看钟,这一觉他睡了将近十二个小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