覃梓学恨的牙痒,偏生发作不得,只能狠狠瞪了一眼这个昨晚发疯的狗子:“也不一定,还得打狂犬疫苗不是?”一顿饭吃的哥几个宾主尽欢,离开的时候都快九点了。外头已经黑透了,不到十五,天上月亮也就弯弯一牙,朦胧浅淡。“真好,真好。”秦书推着自行车感慨:“不管隔多久再见面,都跟昨天还在一起似的,情谊不变。”路上一辆辆亮着空车灯的出租车驶过,覃梓学悄悄扯住魏武强袖子晃了晃,意思别打车,陪秦书走走,聊聊天。呼吸间,若有若无的桂花香缭绕在鼻端,待要认真去闻,它又不见了。调皮的像个孩子。“在徐家沟同甘共苦的日子,记忆犹新。”这几年秦书在通信部做的不错,眼下已经升到了副部长的职位,只是一直身单影孤的,四十好几的人了,绝口不提成家的事儿,别人热心介绍的,也都婉言谢绝了。“现在日子好了,国家也越来越强大,吃顿肉不算啥事儿,也没那么馋了。可你说也怪,时不时的,还偏会想起那时候小魏烧的那碗红烧肉。”秦书笑着摇摇头:“就觉得简直是人间美味,什么饭店什么大厨都比不了。”“书记你这惦记的不是小魏那碗红烧肉,”覃梓学也被他的话带回了过那段艰苦却简单、忙碌却快乐的日子,眼中带了怀念之意:“你惦记的,是咱们一块儿并肩战斗的时光。”秦书失笑,过了一会儿又点头,扶着自行车把手,像是自言自语:“人呐,就这么回事。好日子过多了,还非要忆苦思甜。”其实覃梓学多少能了解一点秦书这种突生感慨的心情。一来好久不见的老同事聚到一起,自然会回忆起那些旧时光。二来,秦书现在那个位置,风光也是风光,可是个中辛苦怕也只有他自己心知肚明。到部里做管理,哪里会比得了单纯做科研那么简单?人事上的冗累,要比攻克什么科研难关都累。覃梓学不好明说,当年他推脱了去通信部的所谓大好机会,其中深思熟虑很大一部分原因也正是这个。相比较而言,还是学校里的关系更简单一些。秦书侧过脸,就着暗淡的路灯瞅着俩人,鼻梁上厚厚的瓶底子依旧没变,变的是鬓角的发丝,当年的乌黑已经染了岁月的白霜。“真好。小覃你和小魏还是老样子,真好。”魏武强没什么心眼,想着秦书也知道两人关系,不无显摆炫耀之意,也就说了:“我和梓学的事儿,过了家长那关了。”“啊?”饶是秦书这几年官场历练着见得多了,这会儿听闻这么个大消息还是没能沉得住气:“你俩,小覃爸妈知道了?”魏武强得意的咧嘴笑,像个得到心爱玩具的小孩:“知道了,这不国庆节才全家一块儿去广州旅游的,爸妈都玩的挺尽兴。”“真不容易。”秦书哑然了好一会儿,转回头去看着路,慢慢推着自行车走,喃喃的:“真不容易。”覃梓学这人心软,看他这样,想着秦书心底那个求而不得的人,忍不住就问了:“书记你家里那边……你小舅妈怎么样了?”仿佛陷入自我思绪的秦书猝然一惊,掩饰的推了推镜框,飞快看了眼覃梓学又别开视线:“挺好的,家里都挺好的。”空气中有一点凝滞的微妙之意。覃梓学突然语塞,有点惆怅。是啊,现在不是过往,秦书也不是那个秦书了。这样见不得光的感情,还怎么能提起呢?一时间,覃梓学懊恼自己的冲动,恨不能把时间拨回去,把自己那点没意义的怜悯悉数塞回肚子,把嘴巴关闭个严严实实,半个字都不吐。秦书看过去也有点尴尬,抬腕看了眼手表:“呵,这都快九点半了。你俩明天也得上班吧?打车回去吗?”“嗯对,”覃梓学也客气的笑笑:“书记你先走吧,我俩等会儿叫辆出租车。”“那行,”秦书跟他俩挥挥手:“有功夫再联系,回头我请你们吃饭。”看着男人骑着自行车微微佝偻的身影,覃梓学出了会儿神,说不清心里是种什么滋味。也不是懊恼,也不是气愤,就觉得空落落的,很难受。什么变了,可这又不能怪秦书。没精打采的叹口气,覃梓学抓了抓耳朵:“走吧,拦辆车回家。”“也不远,咱俩散散步走走?”魏武强建议,也不知道他是不是看出了什么。俩人并肩走在没什么人的大路上,凉风习习,是个惬意的夜晚。“我觉得我有点矫情,”覃梓学抿了抿唇,还是说了:“明明清楚这么多年不在一起,每个人都变了,还是会难过。书记他在那个位置,不可能还像在徐家沟那样没心眼。可是……唉,我真觉得那时候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