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家好眼力。玉鼎真人伸手搀扶,问,您是怎么看出来的?
“给大王办事的,不论俗道,身上都披着玄鸟纹呢,”老太太和气起来,说,“这年头,神仙子弟都去朝廷里当差了,大小都是个官,也就你们玉虚宫的道士混得到处化缘了。”
玉虚宫弟子不擅长当官——尤其不擅长在纣王手底下当官,是封神演义的原设。
笼统来看,满门上下也就姜太公、李靖和杨任三人在他手底下打过工。
李靖当过陈塘关的总兵。不过他之前的师父是西昆仑的散仙,等他拜燃灯道人为师成为正式的玉虚宫弟子之后就辞官不做了。
杨任官至大夫,因为劝谏纣王不要修鹿台被剜掉双眼,被清虚道德真君救走之后才成为玉虚宫弟子。
唯有姜太公正经八百地以玉虚宫弟子的身份当过纣王的司天监,后来因为得罪妲己,转投西岐,才成为开创大周八百年基业的开国丞相。
所以玉虚宫道士在大商官运不佳,再正常不过了。
只是不明白为什么在这个世界也混的不好。
不过那不是现在关心的重点。玉鼎真人和老人寒暄几句,开始打听怪虫伤人的细节。
老人家沉默片刻,问,有酒吗?
玉鼎真人搓搓手,说没有。又连忙挽尊,说以后有了机会再请您喝。
老人家笑了笑,说那我等着。你可不要食言,敷衍我老太婆。
然后娓娓道来。
她是罪人村的人,见面之后又索取酒食,本以为是个嗜酒如命的粗鄙妇人。
可是观其神情,优雅从容,听其言语,有理有据,显然知书达理,见过大世面。
玉鼎真人琢磨着,她很有可能是受到牵连的罪臣家眷,虽然被穷困的日子磋磨得没有一点富贵人家的影子了,但是城府犹存。
听她说,他们村很久以前就开始闹怪虫了,最早是放羊的孩子,然后是一对上山采药的小夫妻,再后来还有三个晚归的劳力,都是被官兵叫去当差,然后一夜未归,几天之后被人发现之时仅剩一堆白骨了。
老太太的儿媳也是如此。
出去洗衣服,只剩下一件带血的衣服挂在芦苇上。
老太太以为野兽下山了,鼓动村民集结起来上山除害,但是岗楼里的士兵不许,说她危言耸听,想要借机煽动罪人闹事。
不仅不许他们制作武器巡山,也不许他们关门自保,依旧逼着他们早出晚归去外面劳作。
于是家家户户,一天一天的减少。
今天少了孩子,明天少了媳妇,后天灭了满门。
有个路过的女人擅长卜算,说,这不是野兽,而是妖怪。士兵依旧不信,说,青天白日朗朗乾坤,哪来的妖怪。我们天天在这里守着,怎么不见他们过来吃我们呢。
又说,说不定这些妖怪只吃罪人,不吃良民,与吾等无关。你们有罪,你们活该。
结果,不出两日,就看见一条长着人头的红色巨虫爬上岗楼,把驻守在这里的士兵团灭了。
罪人村炸了窝,能跑的连夜跑了。
老太太本来有个儿子,之前在朝歌服苦役,最近两个月才被释放回家。
刚回家就遇到怪虫吃人的怪事,大家伙全都忙着逃命。
他也想带着老母亲跑,奈何生了病,身体大不如以前了,根本背不动,被村民架着,哭着喊着离开了。
若是就此分别,也算不幸中的幸运。谁知道孩子太孝顺了,逃出去之后观望一阵子,见虫子没有再来,便雇了一辆牛车,带着一双儿女偷偷回来接应母亲。
谁能想到虫子没走,就在暗处守着呢。
那天的风刮得好大啊,像是无数鬼魂在哭。
老太太守在屋里,听见门外不远处牛在叫、儿子在叫,孙儿孙女也在叫,然后是咯吱咯吱啃咬骨头的声音。
她不知道是孩子们回来了,只当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