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聂屏书就是个小女子,可西风看到她如此气势,吓得再不敢吭声。他在心里发誓,他以后还是不要再多话的好。沈江屿的眸色,也从一开始的不快,变成了沉思。聂屏书本以为他这做大将军惯了的渣男会和自己理论一番,再不济也该是丢下东西走人。没想到沈江屿竟低头再度提起了那恭桶,然后对身后西风点了点头:“夫人的话可记下了?多做事,少说话!”
他竟真的提着恭桶,开始将里头的东西均匀泼洒在这两亩薄田之上。叫聂屏书还准备了一肚子的吐槽,都说不出口了。盛夏里的天儿热,几人在地里冒汗之际,地头也来了一走路扭捏的女子。她用帕子捂着鼻子,对着地里的沈江屿招手:“大侄子,你总算是回来了!还记不记得三婶我啊?我有话同你说呢!”
沈家的这位三婶,名叫金莲子,在这闲花庄里,算是个厉害的主儿。如今沈家的大部分家宅都是她在把持着,包括沈家的宅院。她平日里对聂屏书就是一万个看不惯的,此刻就算是同沈江屿说话,她也没好气地白了聂屏书一眼。聂屏书不甘示弱,瞪了回去。沈江屿自然将这两个女人的动作看在眼中,他轻咳一声,对这位三婶还算是客气:“三婶,您有何事?”
金氏脚踩田梗,谄媚地笑着又上前一步:“你三叔叫我来问问你,可是如今光耀门楣了,回来将咱们都接到京中去的?听外头说啊,你是被贬了。可你是咱们家的骄傲,只怕是听错了消息,所以特来问问你呢!”
就今儿一日,外头的闲言碎语便不少。聂屏书也竖起了耳朵,却听着沈江屿哂笑一声:“只怕是要叫三叔和三婶失望了。若不是被贬,又怎能身无分文地回到闲花庄来?我有事,正是要问问三婶呢,三婶——”“真是被贬了啊?”
可没等沈江屿把话说完,金氏的脸色立刻就变了。她的笑容倏然消失,转而换上了一副嫌弃又鄙夷的样子:“啧啧啧——从前你爹在的时候,还总夸你是家中唯一的荣耀呢。现在可好,你竟是被贬了!我瞧着你身边还带着将士,如今是贬成了什么官职?可还有起复的可能?”
金氏的直白,让西风都皱了眉。沈江屿却面色不变:“既是被贬了,自然不是什么官员了。如今我同三婶一般,不过平民百姓罢了。那些兄弟们同我一样,无处可去,所以我将他们带回了闲花庄。”
“啊?平民百姓啊?”
她又遮掩了鼻子,后退两步。一改方才谄媚模样,金氏毫不掩饰自个儿语气里的不快:“你头前做官的时候,也没想着我们什么。如今成了平民了,到要回来了?那我也同你说好,你家那宅子啊,如今是我同你三叔在住着。你也瞧见了,阿顾同阿云能养得这么好,那都是我们的功劳!可惜他们二人实在是不成器,整日顶撞长辈,又伙同你跟前儿那个将你三叔给气病了。”
她冷笑一声:“我们饶你家那破宅子,就当是这些年不求回报地养了你一双弟妹,想来你屿哥儿也是个有本事的,这次回来,可不会和我们抢夺那宅子对吧?”
原来是为了宅子而来!沈江屿眉头拧成了麻绳,不由地看向了聂屏书:“你将房契地契都给了他们?”
他有什么脸来质问自己?聂屏书反而对沈江屿叉腰,帮着原主说话:“你觉得我带着你那一双弟妹,怎么和他们对抗?”
沈江屿一时语塞。金氏倒像是有些害怕沈江屿如此气势,但又得强撑着胆子与他道:“还有啊,你三叔让我过来同你们说。就你们脚下的这两亩田,那也是我们三房的。叫你们今儿务必将这两亩田还给我们三房,否则的话,可对你们不客气了!”
人心贪婪,何时是尽?倒是不等聂屏书说什么,沈江屿再也忍不住,上前一步,冷冰冰地盯着那金氏:“若我们不给,你们如何不客气?”
金氏被他这气势吓得连连后退,但看着两亩薄地,她仍不愿放过:“你……这是你们逼我的!”
说着,她突然转过身,对身后喊道:“都出来吧!”
从金氏身后的树林之中,呼呼啦啦地便出来了一群彪形大汉。聂屏书认得他们,大多都是金氏的娘家人。从前将原主同阿顾和阿云赶出那沈家宅院,便是这群人的“功劳”。他们从林子里钻出来之后,所有人都站在了沈江屿和聂屏书的面前。金氏这才敢上前,趾高气扬地对他们二人道:“喏,可别说我没提醒你们啊!这两亩地本就是我三房的,你们现在就将地契交出来,然后离开这里,我们自然不为难你们就是。”
聂屏书实在是有些忍不住冷笑:“三婶说这话,真是好不要脸啊!父亲走后,留下的大部分地契都被你们用卑劣手段抢了去,怎的这两亩薄地也不留给我们不成?”
金氏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不留你们,又如何?之前不过是看在屿哥儿是大将军的面子上,才不与你们为难。而今他什么都不是了,还带了一堆人回来吃闲饭。咱们沈家可没有这样的道理!”
“你们太过分了!”
站在一旁的西风实在是看不下去了,捋了袖子就打算同那些大汉“比划比划”。聂屏书却上前,拦了西风一把,而后对他使了个眼色。之前还瞧着聂屏书顺眼的西风,看到聂屏书看向旁边恭桶的神色,即刻就明白了几分。他忽而一笑,然后对沈江屿和聂屏书道:“大人,夫人,你们走远些,看我的!”
沈江屿还未反应过来,聂屏书便拉了他后退两步。而后就瞧着西风倏然转身,一手抄了个舀子,舀起来那恭桶里的东西,就往金氏的身上泼去——“啊!这是什么,好臭啊!”
金氏连连后退尖叫,西风的动作却快,又回头舀了两下,泼向了其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