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算是这个王诀与王瑛瑛,兄妹情深。他们继续趴在房顶上看着,赵氏那边吃饱喝足之后,王瑛瑛还站在饭桌的旁边,一口饭都没有吃过。直至赵氏站起身又骂了王瑛瑛几句,而后离开之后,王瑛瑛才上前能够吃饭。但桌上的饭菜,已经所剩无几。就是剩下的那些还能吃的,也被吕氏张罗着让人端走:“把这些剩下的去厨房里头温着。要是海流和小柱回来了,他们肯定会肚子饿的。也不知道这两个孩子这两天到底是跑到哪儿去了,真不让人省心!”
在这偌大的天宁花铺,根本就没有人在乎王瑛瑛!直至旁边的丫鬟将饭桌上的东西都撤了,王瑛瑛还是怔怔地站在原地。她的脸上没有什么旁的表情,好似早就习惯了这样的生活一般。让王诀看着,如何能够不心痛?他们兄妹虽然从前也经历了许多的不好的境遇,可是一直以来,都相互扶持。只要是在王诀力所能及的范围内,他就不愿意让自己的妹妹受到半点儿伤害。可现在呢?王诀手虽然被西风绑了起来,但却紧紧地捏成了拳。他一个大男人,眼眶也微红了起来。而天宁花铺之中,不知王瑛瑛在那里站了多久,她终究叹息一声,然后转身离开,似乎也并不打算吃什么东西了。其实王瑛瑛每天面对这样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今日的赵氏,都算是对王瑛瑛“手下留情”了。聂屏书觉得,也看得差不多了。沈江屿复又背起了聂屏书,却在离开了天宁花铺的范围之后,对西风说:“你带着王诀先回去,我要带阿书去一个地方。”
沈江屿要带自己去哪儿?聂屏书心生不解,却没有半点儿害怕和犹豫。她如今就趴在沈江屿的背上,有什么好担心呢?左右这男人,也不会将自己给卖了!她趴在沈江屿的背上,感受着崖州城的晚风,竟有一种昏昏欲睡的感觉。直至她觉得自己都快要睡着了,沈江屿的身形才停了下来。他放下了聂屏书,然后指了指前方:“阿书,你看。”
聂屏书揉了揉已经有些困倦地耷拉下来的眼皮,在看向沈江屿所指着的地方之后,却倏然困意全无——眼前,是一片崖州城的万家灯火!他们此刻,正站在崖州城最高的建筑的屋顶上头!入眼所及的,便是整个崖州城和头顶的星河!他们的头顶,有一条银河贯穿夜幕,恍若会发光的银色丝带一般,接连到了尽头,却正好和崖州城的星点灯火所接壤!仿佛崖州城之中的那些凡尘星火,是从天上坠落而下。倾泻在这偌大的城中,闪烁着比天上的星星还要明亮的光芒。这是聂屏书第一次见到夜晚的崖州城,也有这样的美丽。往常的她,只是这些点点星火的其中之一。而现在的她,却站在高处俯瞰人间烟火。这样的浪漫,是从前她从未感受过的。她惊叹:“这就是崖州城的夜晚吗?真的太美了!沈江屿,你是不是常常看到这样的崖州城的夜晚?”
沈江屿也惊讶于聂屏书的赞叹,他似是浅笑:“你若是喜欢,日后常来带你看。春秋四季,有不同的夜晚。若庙会集市上放孔明灯,那更是不同。”
沈江屿这么说起来,聂屏书的心里也已经期待了起来。她站在高处,右手握紧沈江屿的手,而后将自己的头轻轻地靠在了沈江屿的左肩之上:“沈江屿,我们既是这万家灯火的其中之一,又可以站在这里看万家灯火的凡尘之美。这样的日子,可真好!”
是啊,这样的日子,可真好。沈江屿没有说什么,却轻轻低头,在聂屏书的发髻之间,印下了一个比羽毛还轻的吻。他们二人不知在这里站了多久,聂屏书竟是希望,她能一直和沈江屿在这里站着,心里仿佛就再满足不过。直至夜风变得冷峻,沈江屿才轻轻地揽住了聂屏书的肩膀:“起风了,回家吧。”
回家这两个字,如同世上最温暖的光芒,让聂屏书的心里,再也没有了任何的黑暗。她乖顺地再一次趴在了沈江屿的背上,如今只觉得自己拥有了全世界。——直至他们回到了云顾花坊,发觉西风带着王诀还在等着他们。王诀的身上已经没有了束缚,他也不会撕闹。他只是低着头,用双手掩面,坐在那里一动不动,像是一尊雕像一般。聂屏书都能感觉到,王诀的懊悔和难过。看到他们回来了,王诀的身体才动了动。他抬起头来的时候,眼眶仍然微红,看样子像是哭过。也不必聂屏书开口,王诀便先开了口:“我从来不知道,瑛瑛在天宁花铺,过得竟然是这样的日子!”
他的双手,都在身侧捏成了拳。聂屏书叹息一声,然后坐在了王诀的对面:“看样子,你们兄妹都是被宁王殿下给欺骗了吧?她在天宁花铺,从来就过得不好。”
她将之前王瑛瑛给自己的那个匣子拿了出来,放在了王诀的跟前儿:“她连这个都给我了,让我帮她保管着。我想象不到,她的生活是多么的绝望。我想如果不是因为你,或许她早就反抗了。”
王诀不解地打开了匣子,却在看到里头的钿子的时候,再也忍不住地眼眶之中噙满了泪水:“这是……娘留给她的!是娘留下的最后的遗物了,我们从前再难的时候,都没有将这钿子给卖掉!她嫁给沈海流的时候,我说将这钿子给她作嫁妆,难怪她并不愿意。原来从那时候开始,她就过得不好了啊!”
将这匣子护在胸口,王诀已经懊悔至极:“虽说我们兄妹欠了宁王的,可这么多年,我护他周全,为他挡了多少刀剑?该还给他的,也都在还!他为什么要这样对我的妹妹,他们这些人为什么不能珍惜瑛瑛呢?”
王诀这个态度,反而让聂屏书的心里放心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