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一个大学,他读了四年,甚至要不是最后想了点办法,他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不是还在京市读呢。这件事情,除了商量好的几个同学,他们对谁都没透露过。当时眼看运动越发厉害,毕业也更加遥遥无期,学校校长失踪,副校长做正后,战战兢兢。像杨文平这般老实的学生,心里越发没底。如果一直这么下去的话,会变成什么样子?于是他产生了强烈的想要回家的念头。他们几个挑来挑去,就找上了路教授,当时的他,还是学校能接触到的老师中,最稳妥,最有把握做成这件事的人。耐住性子,等了半年,路教授让他们怎么干,他们就怎么干,最后终于拿到了肄业证书。这之中的行为过程,他们都清楚,很多都是违反纪律的事,所以都不想声张。几人一致选择回家乡所在地,低调等安排个小工作就知足。杨妈是爱炫耀的性子,杨文平就告诉她,自己读的学校很一般,属于专科教育,但他学了很多年,老师看他表现好,就给他学业评优,就变成了大专。大专顾名思义,就是比中专好一点的学生。这叫大专生。别人一听是大专,就会想应该是个混了两年的书呆子,要是考老三届都能考上,不多很稀奇。但若要跟人说,你是大学生,可能会进一步追问,那个大学,什么专业,真优秀呀。如此一来,就违反了他低调的初衷。所以,他会很平常的说,自己就上了个不起眼的小学校,而从未提过,那个曾令他万分骄傲的名字,京市政法学院。是以,萧书婉这么问,杨文平也这么答了,并配上一个十分汗颜的表情。可没想到,她又问,“是哪个学校啊?”杨文平深深看了对方一眼,“是个很一般的政法院系,后来不符合国家进步要求,就裁撤了,见笑。”他左右看了看,“天不早了,我请你吃个饭吧。也算是我迟到的赔礼。”萧书婉看着面前一脸发红,恨不得快点进行完,好早日说再见的男人,顿觉好笑,大家都说她是个俊俏灵秀的姑娘,怎么到他这,就跟吃人的老虎一样,吓得他这么想跑?临分开的时候,杨文平举手说再见,心里明白,以后再也不见,他礼貌一笑,转身就走。不料,却被叫住了,“杨文平,你刚才那一句法理很有趣,我能借你那本书看看吗?这是我的地址。”姑娘的指甲盖粉嫩,捏着半张稿纸递到她身前,那纸一飘一动,飘逸娟秀的钢笔字迹隐隐若现,好像还能闻到墨香。杨妈在家门口等了半天,也没看见人回来,不由皱眉沉思,这次的姑娘真这么好?说到太阳落山还不舍得回来?终于,在她饭做一半,听到了动静。“妈,这是我在省城给你们的买的东西,放这了啊,这些是二姐给的。我先走了,遇见个顺风车正好路过正邱县,人还在等我呢。先走了。”杨文平放下东西就走,先后在家一分钟,杨妈连句完整的话都没问完。“这个王八小子,要不是现在不让封建迷信,我一定找人给他算一卦。”杨妈吃一顿饭,嘴就没停下来,“小时候读书上学顺当当,不用操一点心,长大了找个对象,看把他难得。”杨媛对此事有不一样的看法,杨文平从省城回来,宁愿去杨兰那也不愿先回家,摆明了是个逃避行为。要不,还是和之前相亲一样,一点没看上,烦杨妈叨叨,溜走。萧书婉说到萧书婉,大家。但萧母怀萧书婉时正值建国前夕紧张时刻,两人常年在外,居无定处。本来一开始发现怀孕,萧母并不想要,她已经有两个儿子了,这个孩子又来的不是时候,战事紧张,实在不是一个好时机。但后来腹中胎儿生命力顽强,身为一个母亲,哪能一而再,再而三狠的下心。于是就留下了孩子。只是怀孕七月,萧父在前线生死不明,萧母听到消息后,不顾身体,坚持要去战场找丈夫。走到中途,心神俱疲,她肚子开始剧烈的疼。后来借住农家,艰难生下了萧书婉。萧母一心惦记丈夫,将女儿托付农家老乡照顾,拖着虚弱的身体,将萧父从死人堆里扒出来,连拖带背,一路三天两夜,将人拉到了战区临时医院,救了萧父一命。直至今日,萧父身体里还有当时没取出来的弹片。这一遭折腾,萧母的身体也留下严重病根,等她意识清醒,拜托友人去农家接女儿时,已经过去了一个多月。友人将孩子抱回来,萧母对于当时匆匆生产完只看了一眼的女儿,已经没多少记忆。丝毫不做疑他,一心疼爱历经波折生下的孩子,她此生最小的孩子。后来战争结束,萧父深受重创,已经不适合留在部队,就转业回到家乡。萧母身体也恢复不了当年,夫妻二人一块回乡安置。小女儿七八岁时,在楼梯摔到腿,消炎上药,却许久都不见凝血。眼看着孩子血流不止,夫妻俩慌忙送去医院,好大一会血才勉强止住。事后,夫妻两人担心女儿是不是有大病,专门去京市大医院,军总医院做详细检查。他们两人身体也不算好,顺带也做了体检。然而结果出来,却给了夫妻一个晴天霹雳。他们一人是a型血,一人是ab型血,怎么会生出o型血的女儿?之后辗转一年,萧家夫妻才从当年的农家田舍里,找到当初被隐瞒的亲生女儿。那时萧母生产完就走了,兵荒马乱的,基本就默认孩子给了他们。他们一般小老百姓本就不好过,再养一个孩子实在养不起。后来一个月后,家里三儿媳妇也生产了,一看是个丫头片子,众人连连撇嘴嫌弃,干脆溺死完了。可哪有当娘舍得杀孩子的,三儿媳妇就提议,既然家里养不起,就把萧母留下的那个溺死,也能省一口粮食给自己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