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秒钟后,陆弛猛地握住了周晏礼不断抖动的手。他目光下移,最后视线停驻在了周晏礼右手腕上戴的那块百达翡丽上。
不知怎地,陆弛忽然像被烫伤一样,松开了自己的手。
这块被周晏礼取下的手表,不知何时起,竟又戴在了他的右腕上。
周晏礼低头看向自己的手表,他发出一声很轻的叹息。下一秒,他将手表解开,又撸起自己的袖子,露出半截裸露的手臂。
陆弛心脏一缩,他下意识地抗拒着眼前的一切,眼神不自觉地瞟向窗外去。
“你看着我。”周晏礼沉声说。
陆弛的身体很僵硬,他呆呆地望着窗外,对周晏礼的话置若罔闻。
“陆弛,你有没有发现,你每次看到我,都会先看我的右手。”周晏礼平静地陈述着,宛如在讲别人的故事,沉静的声音中听不出丝毫的情绪。
陆弛的身体却在周晏礼的平铺直叙中愈发僵硬,他压低了声音,急促地反驳道:“我没有。”
“你有。”周晏礼笃定地说。
陆弛猛地转回身来,他双眼通红,原本清澈明亮的眸子中,布满了浑浊的红血丝,连鼻尖都扑了一层红色,看上去可怜极了。
“我没有。”陆弛声音颤抖,再次反驳。
周晏礼皱了皱眉头,似乎于心不忍,于是不再坚持。
他沉默了一会儿,突然朝陆弛的方向俯下身来,从手套箱中掏出那盒只剩一半的香烟。
陆弛心一惊,还未来得及问周晏礼何时学会了抽烟,便看到周晏礼从盒子中抽出一只烟来。他将烟塞进嘴里,却没有点燃,只是深吸了几口,而后便夹在了手中。
那动作不算娴熟,倒像是第一次做。
陆弛怔了一下,他没想到自己偶尔犯烟瘾时的小动作竟被周晏礼学了去。
念中学那会儿,陆弛偶尔会跟钱振、王云亮他们几个一起去网吧玩。那时候的网吧管理混乱,鱼龙混杂,学生与社会青年都有。不过多久,他们几个就都有样学样地学会了抽烟。
不过,那时候他们抽得不多,顶多是困了累了,抽支烟提提神罢了。
后来读了大学,陆弛他们几个室友每次出去聚餐、上网,必然要凑在一起抽烟,正是那段时间,陆弛的烟抽得越来越多。
与陆弛不同,周晏礼天生对气味很敏感,自然不会碰烟这种东西。
对于这点,陆弛自然心知肚明。
于是,陆弛每次与周晏礼见面前,都会特地换上一身清清爽爽的干净衣服,又特别注意,不会在周晏礼面前抽烟。
若是约会中途烟瘾犯了,陆弛便会把烟塞进嘴里,也不点燃,只是深吸几口,而后就丢进垃圾桶中。
后来,陆弛本科毕业,他们两个顺理成章地住在了一起,过起了同居生活。
因为迁就周晏礼,陆弛几乎不在家中抽烟,如此几个月过去,他对烟的依赖大大降低。
到后来,陆弛基本已经不抽烟了,只有压力特别大时,才会拿出一根来。
许是看到了陆弛惊诧的目光,周晏礼自嘲地笑了笑,解释说:“以前你每次心烦了,都会这样做。我也想试一试。味道不太好,不过好像真的能让人镇静一些。”
陆弛愣了一下,也学着周晏礼以前常做的样子,将周晏礼手中的烟夺去,丢进了车载烟灰缸中。他声音沙哑地说:“既然不喜欢就不要闻了。”
有些时候,周晏礼会产生一种极为荒谬的念头,或许做陆弛常做的事情,就能体会到陆弛的心情了。
他不喜欢香烟,他只是想通过这种方式,离陆弛更近一些。
周晏礼没再看陆弛,他盯着如毒蛇般盘踞在自己腕上的紫红色疤痕,心中涌动起磅礴的悲哀。
“陆弛,你很在意我右手的伤。”周晏礼换了一种陆弛更容易接受的说法。
陆弛张了张嘴,却不知周晏礼说这句话究竟是何意。
是厌恶自己对它额外的关注么?
是痛恨自己曾经的口不择言么?
他不明白,也不敢深思。
这一刻,陆弛只想拉开车门,快快地逃出去,哪怕要面对凛冽的冬风与刺骨的寒冷,也总好过面对周晏礼的拷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