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机开得很快,中午11点就到了鄱阳湖畔的莲湖乡。
莲湖乡是鄱阳湖岸一个坐落在岛上的乡镇,属于当地围湖造地的产物。
瓦屑坝原是莲湖乡鄱阳湖畔的一个古老渡口,同时又是古陶遗址。
许多家谱中记载,这里原先有一处瓦窑,湖边今存有大量的瓦屑,瓦屑坝就此得名。
看景不如听景,祖居地也是一样。
司机直接将车开到了瓦屑坝渡口。
凡三下车一看,当地空空荡荡,芳草萋萋,只是红色、绿色、水色三色分明的荒凉湖岸,既没有想象中的喧闹,也看不到筷子巷的踪影。
他给张强打电话,得知族里老人们正在村里大香樟树下祭祖。
凡三等人上车,司机立即掉头去村里。远远就能看到那棵香樟树,大约四人合抱,老人们正在树下烧香、烧纸、磕头、放鞭炮。
周围站着几个年轻人,八成是开车的司机,张强也在其中。
凡文车穿着蓝色中山装,黑西裤,黑布鞋,阳光下,不长的毛茬黑白相间。看到凡三,他招呼儿子过来给祖先磕头。
这棵香樟树,据说是当初北迁祖先们北上前聚集之处,如今成为最具象征性的祖籍标的物。
凡三走过去,朝着大树下跪磕头。
站起身来,他站在先祖曾经生活过的地方,想到六百年来的人世沧桑,那种感觉真的无法形容……
在这里,凡三还看到瓦屑坝寻根问祖的另一个地标建筑——胡氏宗祠。
这里贴着十分醒目的红色对联:“地润草根出英才,天遣赣民兴鄂皖”。横批仅一个字——“根”。
离开瓦屑坝前,凡文车与其他老人特地从湖床的瓦砾中,带回了部分瓦屑、碎砖,用塑料袋装着,准备回去后把这些东西埋在祖坟旁边。
“当年先祖没能再回去,这就算告慰先祖,也是完成了几代人的心愿。”
回鄱阳县城路上,凡文车父子一车。
他告诉儿子,到九江一带打听了,由于时间过去太久,当年兵荒马乱,凡元州官职又不高,根本无从查起。
“你爷爷要是活着,都100岁了。我估计,他还是死在战乱中了,不然,建国后无论如何应该回家看看。就算是去了台湾,前些年那么多人回来探亲,他回不来也该让人带信了。”
这种寻亲无着的悲伤,无以言表。其实,这个结果早在凡三预料之中。
事实上,他早就上网查询资料。
从红四方面军,到红25军、红28军以及新四军四支队,从战史、军队序列、烈士名录到各种回忆录,都没有看到爷爷的名字或事迹。
当时,鄂豫皖根据地肃反很厉害,爷爷出身地主家庭,能否躲过肃反就很难说;
红28军改为新四军四支队后,走过一段弯路,支队司令被杀,下面不少士兵逃散,这一劫也很难过;
至于皖南事变,结果更惨烈。
这么多次生死考验,爷爷能活到建国后的几率微乎其微。
这些情况又不能跟父亲明说,他都这么大年龄了,事情过去了这么多年,还是让他留存那一丝稀薄的念想吧!
对于有些人提议成立家族救助基金的事,凡文车不是很上心。
这次续谱,虽然说同根同祖,但各支脉分开几百年,人际关系错综复杂,遇到事情,七嘴八舌,很难统一。
他吩咐凡三:“这种事,由别人牵头去做。到时候,你跟着捐点钱就可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