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神思恍惚,胸中钝痛。我原先还留着的那一些希望,此刻全部化为飞灰。一切,一切都只能如此了。
明寰远比我想象中更深不可测。而他站在我的对立面,是最可怕的敌人。我连一个束手投降的机会,都得仰赖他的恩赐。
我还能做些什么。我若是真的嫁给他,我又该如何面对他?我不信,明寰会对我与阿澈的事情一无所知。我更不信,若我真的成为了太子妃,他会将这件事情视而不见。
他打的什么主意。难道……想借此来要挟阿澈么?
我想到这一层,不自觉打了个寒战。纵然阿澈没有夺位之心,纵然太子地位稳固不会将阿澈这样在宫中朝堂毫无权势的人放在眼里。可是唐国公府,还有唐国公府!只要唐国公府还在一天,谁也不会小看他一眼。
我的手心里沁出一层又一层的汗水来。
我能想到的,阿澈未必能想不到。也许此刻他正疲于与太子周旋争斗。可是我,这些日子以来我都做了些什么?我远远避开他,我躲着他,我非但不能体谅他支持他,反而让他孤身一人应对一切。
我总以为自己无辜,可一切事情里处处都有我的影子。
爹爹不是因为疼爱我,便不会给我讨这个郡主封号。
如果不是这个郡主封号,赐婚的圣旨也不会来得这样顺理成章。
如果不是我,我的父亲我的兄长,我的阿澈,他们就不会这样辛苦。
我心下懊恼不已,痛恨自己竟然这样无用。是我连累了他们,让他们为我冒险。来自明寰的压迫和害怕失去亲人的恐慌击倒了我。
我走过繁花处,在僻静的角落里蹲下了身子。我在哭,我知道这样极失礼,皇宫里处处是阴暗,却容不下这样真心的哭泣。明明所有人都在强颜欢笑,却不容痛苦袒露人前。万一叫人撞见,我如何也是说不清的。
然而我还是听见了人声。
那声音打趣我道:“念盈郡主,数清墙角有多少只蚂蚁了么?”
是明昭。只有明昭才有这样随意的语气,只有他才用这样的语气和我说话。
我抬起衣袖擦了眼泪。我不肯在明昭面前示弱。他是这样的人,你越是苦难,他越是要忘你的痛处踩上一脚。
当然他不是恶毒,只是无聊。无聊的,爱把别人的苦痛当一场好戏来看。
多么大不了的事情,在他眼中,都只是一出折子戏。很快开场,很快落幕,其中悲欢离合种种,到了最后,不若戏收场时那一声锣响。
他施施然蹲在我面前,眉目间带着点玩世不恭的神情。
“哎,你哭什么?”
“不用你管,”我站起身来,眼睛有些异样感觉,大约是有些肿了,所以不敢去看他。我转身欲走,他却伸手拽住了我的长袖。
“不说清楚为什么哭,就休想走。”
我本来已经不想哭。更不愿在他面前哭。可是人一旦脆弱,就最怕人问及。明昭默然看了我半晌,从怀中取出一方帕子来。
手指轻柔的将帕子覆在我眼上。他的声音也莫名温柔。
“北辰月,若你真的不难过,就不要叫别人瞧见你的眼泪。”他顿了顿,又说,“既然已经哭了,眼泪也是可以拿来利用的。就不必强忍着,你要什么,就说出来。你不说,别人也不知道该给你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