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俯身看了看长沐的面色,比昨日是好了些,热度也稍稍退了,不免松了一口气。
云岫走上前来,似笑非笑道:“你对郑长沐倒是用心,为人也聪慧谨慎,连我带来的人都不放心。”
我垂眸,敛声道:“聪慧不敢当,如今这等形势,谨慎倒是必要的。那大夫是您带来的,可总要叫他承了我的恩情,我才敢放心。您说是不是?”
云岫道:“我看你连我都未曾放下心过,对不对?”
“云公子说笑了。云公子的救命之恩,我代长沐再次谢过了。”我掖了掖长沐的被角,转身对他说,“云公子不妨先回去,这里守着长沐就好。”
云岫却冷哼一声,道:“你不信我,我又如何信得过你。你此刻情深款款,我却怕你下一刻就为了官府的悬赏,或又为了撇清自己就将他交了出去。”
“你!”我心中愤怒,但长沐病着,我怎好在他榻前与他的救命恩人起争执?念着他好歹救了长沐的命,我只好忍了怒火,换了笑颜道:“不知云公子意欲如何?”
“很简单,我也在这里,直到郑长沐醒来。”
我咬牙道:“这里是我的住处,云公子在这里,恐怕多有不妥吧。”
“有何不妥,这里反正是青楼,别人又不会多嘴闲话,说我流连女子闺阁。”
他这话分明是讽刺我身为青楼女子还强装出一副冰清玉洁的姿态来。我气不过,要不是念着他的身份,要不是长沐的性命多少还要依靠他,我早就,早就……
我苦笑了。
我能怎么办呢?我就算什么都不念,也终究是奈何不了他的。
云岫莫名其妙的就在我这里住了下来。
我也没有别的地方空出来给他住,何况我也并不欢迎他。可是他也难得的不计较,口口声声只要待在我房里守着长沐。
我无奈,只好又在房里设了一张矮榻给他。
我****夜夜呆在长沐床边,累极了就趴在他身边小憩一下,根本无暇顾及他,云岫倒是也不觉得无聊。
我给长沐喂药,他喝不下去的时候也学了他曾经的模样【用嘴】喂他。
药很苦,那种苦味一直留在我嘴里,蔓延到心里去。
长沐千叮万嘱不许我再流泪,可是我的眼泪已经不由自主。
你什么时候才能醒过来呢?我心里有多苦,我有多难过,你知不知道。
都是为了你。我要是眼睛坏了,都赖你。
云岫终于看不下去。他看着我不知是熬红的还是哭红的双眼,抓了我的手,恨声道:“你给我去休息,这都几天了,他不醒你就不睡。等到他好了是不是你又要倒下了?那小子不得杀了我才解恨。”
我不理他,用力想甩开他的手。可我竟然已经没有多少力气了,哪里能甩开他。细想来我真的是自从长沐昏迷之后,就再也没有好好睡一个觉,好好吃一次饭。
我只好瞪了云岫,强作了恶狠狠的语气:“你放开我,谁要你管那么多。”
云岫冷哼一声:“谁想管你,我是怕你倒了,没人再伺候那小子。”
我讽刺他:“你口口声声那小子那小子,看似和长沐如此亲密,如今你又救了他。我是不知道你们之间究竟如何,但我可没忘了之前你们的互相敌对。老实说,我不可能信得过你。”
“你信不过我又如何?”他挑眉道,“凭你如今的样子,我要做些什么,你能拦得住么?”
“就算拦不住,我也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任由你伤害他。”
“那么……”他低沉了声音,认真问道,“是不是我把我们之间发生过的事情告诉你,你就能相信我,好好去休息了?”
我无可无不可的看了他一眼。
要是原来,我是根本不会好奇,也不会去打听这些事情的,因为我觉得这一切与我并没有什么相干。可是现在我却有些想知道了,虽然我不太想承认。
云岫细细的打量我,半晌才说道:“我现在仔细瞧你,觉得你跟她还真有些相似。不是容貌上的相似,反而是气韵神情,我还纳闷为什么郑长沐会突然对你上了心。我冷眼旁观了许久,原以为他不过又是想和我一争高下才买下了你,一朝一夕就会厌烦的。却不想他为你做了许多匪夷所思的事情。连生命垂危之际,也嚷嚷着要来见你。”
我见他话里有话,言辞含糊,冷声道:“公子要说,便说个明明白白清清楚楚。若不然,公子还是不要白费了口舌。”
云岫眨眨眼,好奇问道:“你难道就不想知道‘她’是谁么?”
“公子觉得重要的事情,我却未必放在心上。就像此刻公子想讲一个惊心动魄荡气回肠的故事,我心里却只惦记着长沐何曾醒来。所以,”我顿了顿,看见他表情有些呆滞了,继续道,“公子若执意要告诉我,还请长话短说。”
云岫淡了容颜,神色清远。
万事皆休,过往早如烟云暮霭,尽散于岁月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