魂不守舍的王婧根本没有把注意力放在这会儿,还在想着方才怀王寿宴上一个个风流倜傥的公子少爷们,被王广和这么一喊,愣是像个傻-子般看着父亲几乎又要暴怒的脸,茫然不知所措。
季氏细长的眉毛皱了起来,她一把拉住王广和即将跳起来的身子,对着身后的秋月道:“二小姐在路上受了风寒,怎么不给她加个垫子,这样冰冷的地面跪上一阵明日可就要发烧了!”
秋月低下头,小声而谨慎地道:“可是老爷,您看……”
“罢了罢了,”王广和挥了挥袖子,满脸暴躁与不耐烦,“就这样吧,天色不早了,都回去休息吧。”
季氏方才揪紧的胸口顿时松了一口气,她轻柔地搀扶着王广和,脸上笑意盈盈。那张华贵的面孔虽历经岁月,却依旧紧致柔软,此刻看去竟与一旁的马香云年龄相仿,同样的风姿绰约。
“老爷,今晚您是……”季氏的脸上带着少女般的娇羞,浅浅的红晕染在她丰腴的皮肤上,更显雍容。
王广和抬眼斜蔑了一旁仍不知所措的王婧,依旧余怒未消,他抬头扫视了一圈,最后把目光留在了站得老远几乎踏在门槛上的杨姨娘面上。
“去烟雨斋吧。”
杨姨娘闻言猛地抬起了头,她难以置信地看着王广和,一双桃花眼蒙着一层淡淡的水雾,显得可人异常。
她大概是王家最与世无争的一位姨娘了。本是江南商户杨家的闺阁小姐,在皇帝南巡的时候遇到了一同巡视的将军王广和。因她柔美乖顺,懂事温柔,又有一种江南女子特有的柔弱病恹的美态,立即被王广和收了房。
只是杨姨娘做事一向低调,第一天进府就处处顺着季氏,就算王广和要来歇宿,也会劝他回重华苑,人前人后更是给足了季氏面子,肯花钱,也肯低三下四,对着荣妈妈都是恭恭敬敬的。
有几次意外怀-孕,主动禀告了季氏,甚至自己狠心喝下红花流-产,所以到现在还好端端的活着。
杨姨娘明白大户人家里的腌臜事,所以选择明哲保身,能活着就行了,可她偏偏不知道,与世无争带来的往往就是天大的馅饼,就算自己不愿意,也会猛地砸到她的脑袋上。
此刻的她感到的不是喜悦,而是深入骨髓的恐惧。因为王广和今日大发雷霆,去了烟雨斋是不可能再回重华苑的,这样一来,季氏就会记恨自己,以后在王府的日子可不好过。
杨姨娘心中越想越是害怕,身子也跟着打起颤来,一旁的丫头春竹赶紧扶住了她。她偷偷抬眼打量了一下站在王广和身旁的季氏,只见对方似笑非笑,神情古怪,顿时一颗心沉到了谷底。
“老爷,妾身今日身体不适,还是请老爷跟夫人一起回……”
“杨姨娘,你的病几日前就已经好了吧,老爷既然要去你那儿,你也别推脱了,横竖我们都是服侍老爷的人,不分彼此,不必谦让。该不会是你不愿意服侍老爷了吧?”
季氏一边说着,一边嘲讽似的看着杨姨娘那张病怏怏的脸,此刻已经吓得惨白如纸。
到底还是春竹知趣,她赶紧跪下,对已经开始有些微微不满的王广和道:“老爷,姨娘只是担心您染了残存的病气,没有别的意思,请老爷移步烟雨斋吧!”
杨姨娘缓过神来,只得柔顺的低下头不再言语,心中的动荡依旧无法消除。
王广和看她今日穿着樱草色的潞缎长衫,露出脖颈与锁骨处吹-弹可破的肌肤,黑云似的垂发髻松松地挽着,碧玉棱花双合长簪上的珠子微微摆动,竟有一种娇弱的处子之美。
王广和一扫方才的不愉快,甩开袍子快步走向了烟雨斋。季氏目送着他们,脸上依旧是冠冕堂皇的笑容,但心里已经将杨姨娘恨入了骨子里。
待一屋子莺莺燕燕都走的差不多了,季氏才转道往重华苑走,顺便还捎上了一直处于懵懂状态的二小姐。
重华苑里,荣妈妈看着夫人阴晴不定的脸,知趣地关上了房门。
季氏的笑容陡然卸下,猛地一拍桌子,对着王婧厉声道:“还不跪下!”
王婧一脸莫名,却还是跪下了,她抬起那张娇俏的小-脸,颇有些不明白:“娘这是怎么了,为何这般生气,莫不是那杨姨娘……”
“你还有脸提!要不是你,你父亲今晚就在这里歇宿了,哪会去那个贱人那儿!”
王婧咬着花瓣似的嘴唇,双目含泪,委屈道:“这事情跟婧儿没有关系啊,父亲在气头上,说不定今晚会狠狠地骂杨姨娘个狗血喷头……”
荣妈妈看着季氏越来越难看的脸,赶紧上前劝到:“二小姐,快别这么说了,您不懂男女之间的那些事,夫人也不是有心责怪您,您道个歉认个错,夫人依旧会待您如初的。”
王广和武将出身,平日不喜在女人里扎堆,常常独自歇在荣锦堂。但毕竟正处盛年,又是一身勇猛无处发泄,只要是他动怒,那便苦了当晚服侍的女子。
季氏就是抓-住了王广和的特点,才用了最快的速度生下了两个孩子,本以为今日能够再次得宠,却被自己的女儿坏了事。
王婧除了手段和脑子不如季氏,到底还是她生的,眼珠子转了转就低声下气地给磕头季氏认错。
“哎,罢了,你起来吧,”季氏叹了口气,伸手接过秋月递来的茶盏,润了润喉咙,动作高贵优雅,却掩藏不住眼里的那道戾气,“荣妈妈,杨姨娘那儿的东西,有没有按例送过去?”
荣妈妈弓着背,连连点头:“夫人安排的事情,老奴怎敢出错。”
“那就好,纵使老爷天天在烟雨斋,那贱人也翻不了身。等过几日肃清后院,有她好受的!”
季氏顿了顿,对着王婧又问:“你到底是怎么了,从怀王府回来之后便一直浑浑噩噩的,莫不是相中了哪家公子?”
被季氏一语点破,王婧的脸顿时涨红了,她低下头,支支吾吾地道:“娘,你怎么说的这么直白……”
季氏看到自家女儿初长成,又是国色天香名门闺秀,像极了当年的自己,心中顿时得意三分,慢悠悠地道:“过些年你也得嫁人,咱们娘俩说说又不是告诉人家,快告诉娘,是哪家公子,还怕咱们家攀不上不成!”
缎面的裙子被王婧一双手揉的满是褶皱,过了片刻,才听到她有如蚊蚋般的声音:“是怀王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