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戏院见不到他,我也不知道他会去哪,有一天在街上听人说他在城北给没有衣服过冬的孩子送衣服。”杜晚歌挠挠头。
『城北的那个福利院?』
黎司期没想到她也在,不知道她这一次做过什么。
“大家都说他关系很好的世伯刚刚…反正就是做了一些不太好的事情,大家宁愿冻死也不穿他的衣服。”
是签了割地条约。
他的世伯视他如亲生,几乎满城皆知。
发生那件事之后,学生游街,官府被砸,辱骂不止,世伯门前都是粪水。
没有孩子愿意穿他的衣服,都说他是卖国求荣,辱骂他恬不知耻,假好心想用这些蝇头小利收买他们。
但实际上,签字的人,不是做决定的人,做决定的是垂帘之后的那位。
这个腐烂的清政府,已经没有一丝骨气。
他知道,她也在游行之列,要求不在条约上签字。
身边下人和他说过,杜小姐跟着同窗拉白色横幅,横幅上写“还我家国”。
当初他听见,只是端茶的手停滞在半空,轻声失望道“随她去。”
他失望的不是她,而是自己,无法和她站在同一立场,没有办法与她同仇敌忾,同流热血。
他明知她是对的,却无法靠近。
彼此对峙的阵营,是他玷污了她,是自己心生妄想想要和她在一起,却没有办法走向她。
这世道卖儿鬻女,百姓流离失所,她口中惊世骇俗的维新与变法,与他似乎背道而驰。
实际上无人知晓,他与她一样,同样爱这片土地,爱这个国家,爱所有同胞。
有错的不是她,是他。
他生错时代亦生错阵营。
杜晚歌小声道:“听说一件也没有送出去,我就趁着天黑,把他要送人的衣服全部从仓库偷走,用和我熟悉的报社名义送了出去。”
黎司期眼眶发热。
的确,第二天,就听说仓库失窃,但是他却看见那些没有送出去的衣服,都穿在了孩子们身上。
他无所谓那些衣服是以谁的名义,以什么方式送到他们手上的。
只要他们能在这个冬日有衣服御寒,就足够了。
哪怕一边宣扬那个报社的美名,称赞衣服暖和棉花扎实,一边辱骂他,说他卖国贼,没骨气,假惺惺。
他受了这个时代的红利,得以衣食无忧,高坐明堂,这些都是他应该挨的骂。
杜晚歌想起来还是有些不确定:“我不知道他是不是会生气,但我直觉他一定是高兴的,他不是那种送人衣食只为了美名的人,如果是我的判断错误的话,那就算了。”
『这样先斩后奏很不好诶,实际上就相当于偷窃呀,还宣传了那个出版社的名声,凭什么啊。』
『换成我肯定气死了,被骂就算了衣服还被人偷走,去送给骂我的人,人家根本就不领情。』
『女配姐这点挺不好的,她好歹也跟人家商量一下吧?怎么说?这都是人家苏忧言自己的东西,怎么轮得到她做主,自作主张以别人名义送出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