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庭西放下手机,朝门口望去。
病房门从外面推开,周煜阳触到他的目光,迟疑了一瞬,缓缓走了进来。
周煜阳头发有些乱,下巴上冒出短短的胡茬,眼神透出深深的疲惫,看起来颓废了不少。
秦庭西指了指床边的木凳,示意他坐下。
周煜阳走到床边,迟疑着握住了他的手。
“还发烧呢?”
“嗯,有点儿。”秦庭西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医生说再输两天就差不多了。”
周煜阳“嗯”了一声,低头看着他的手。
秦庭西的手冰凉,指尖毫无血色,手背上扎着输液的针管,苍白到几乎透明。
他动作小心翼翼,像捧着蝴蝶翅膀,想用力握紧却怕碰碎,不用力又担心飞走。
两人静静地待了会儿,才听见秦庭西叫了他一声:“周煜阳。”
秦庭西很少这么一本正经地喊他。
周煜阳闷闷地“嗯”了一声,抬起头看着他。
秦庭西任他拉着自己的手,低头看着自己身上有些掉色的病号服,声音微微颤抖着:“小溪里没有鹅。”
话才出口,鼻子忽然一酸,大颗大颗的眼泪止不住地涌了出来。
秦庭西醒来后,看见父母没觉得委屈,燕姐对他千恩万谢他也没觉得委屈,收到那么多关心他的消息他更没觉得委屈。
偏偏现在面对周煜阳,他觉得自己快委屈死了。
“你说过,就算水里都是鹅,你也会来救我。”他任由眼泪扑簌簌地往下掉,顺着下巴滴在胸前,洇湿了一片,“那溪里明明没有鹅,什么都没有,你为什么不来?”
周煜阳简直心疼得要命。
平时那么嚣张跋扈的一个人,现在眼睛湿漉漉地看着他,虽然毫不客气地质问他为什么没能做到承诺过的事情,可眼神却是小心翼翼的。
像只极度缺少安全感,却又十分渴望有人保护的小猫。
让人可怜得不行。
秦庭西要是和他闹一通、跟他吵一架,他都能接受。
可他偏偏装作披起了一层坚固的铠甲,却又在不经意间将自己的弱点暴露出来。
周煜阳感觉自己心痛得快要裂开了。
“对不起,对不起。”他低下头,把额头贴在秦庭西的手上,“都怪我,我不该把你留下的。对不起……”
“骗子。”秦庭西越哭越觉得委屈,眼泪像断了线的珍珠,“大骗子。”
“是,我是骗子。”周煜阳抬手抹掉他脸上的眼泪,“对不起。”
出发前夜,秦庭西把那段深埋心底的可怕经历讲给他,将自己最深的恐惧剖开,毫无保留地展现在他面前,是对他最大的信任。
也正是因为如此,周煜阳才更觉得自责。
他难以想象,秦庭西跳进水中去救小竹子时,内心会经历怎样的拉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