横肉大汉本想再嘲讽几句,想起刚才他那锋利的眼神,心中打了个突,暗想:这小子的目光就像能杀人一样,还是小心为上,不要和他再起冲突。
这时有人说道,“姑苏到了。”
姬傲剑侧头朝船外看去,果然江上舟楫密集,各式商船客船如鱼群一般入港,汇成一幅繁忙无比的港口图景。
苏州在大天朝成为世界工厂时,乃是内河第一大港,即使与海港一道排名,也能进入前十之列。
正自赏看眼前的船群,忽然间一个庞大的黑影笼罩过来,脚下的客船一个打旋,似乎要被一股强大的漩涡吸过去一般。船家急忙连连打舵,才稳住了船身。
盖住客船的黑影是一艘巨大的战舰投下的影子,高大如楼的船舷上布置着整整三层的火炮,那密密麻麻的炮口随着船身的行驶,黑洞洞地对准了客船移过,震得这边鸦雀无声。
而那巨大的船身干扰了航道水流,一路上害得无数小船东摇西晃。
姬傲剑呆住了。这、这不就是鸦片战争相关影视里常常见到的风帆战列舰吗?
一个又一个黑沉沉的炮口从他身边移过,姬傲剑觉得像是有千万斤压力砸上了心头,心神猛震,哇地吐出了一口鲜血,手上的鸡蛋再也托不住了,全数落到了船板。
客船上的人被惊动起来,忙喊道,“小哥,小哥你怎么了?”
那老人急忙摇手道,“他这是心神受到冲击,不要围上来打扰。”
他扶着姬傲剑坐下,叹道,“年轻人,你没见过那洋人的战船,只是一时被吓到了。”
姬傲剑心说,我怎么会没见过风帆战列舰,在电影电视上见到多了。
就算我没见过实物,同船的人只怕也不是个个都见过外国战舰,为什么只有我吐血了?虽然我主要的心神放在了垒鸡蛋上,也不至于这样吧。
他想了一想,忽然明白过来,正是因为自己心神强大,对危险格外敏锐,所以感受到的压力最为巨大。
作为穿越众,姬傲剑非常清楚火炮的威力,那炮口对他的压迫感比眉心藏锋还来得强烈,刚才置身于几十门炮口之下,就是几十倍的压力,心神再是强大也承受不住。
这心神的使用应该和发劲一般,要做到收放自如。如果一味提高心神去感应危险,说不定就会把压力放大到超出自己承受极限的程度。难怪小苏说,周天灵觉要到九转气血才能运用。
姬傲剑深深呼吸了几下,放松了对战列舰的注意力,问道,“这洋人的战船,怎么驶进长江来了?”
心说难道朝廷已打了败仗,向列强让出了内江的战舰通行权了?
那老人叹道,“以前洋人都还是在福建台湾以下的沿海做生意。上次龙魂帮的战船被洋人打得几乎全灭,他们的商船战船就一路开上了江浙,也闯进长江来了。”
龙魂帮,那不是六姐的船队吗。六姐现在抽不开身是忙着善后?
姬傲剑道,“朝廷没有什么应对吗?”
“朝廷能有什么办法?”船上一个少年书生摇头晃脑道,“那郑家的船队,两百年前虽是赶过占据台湾的红毛鬼子,但这两百年间,建造的战船没有多少进步。这英吉利国的战舰现在差不多都是一船百炮,以朝廷现下的水师,来了也是白搭。”
姬傲剑心下默然,从这风帆战列舰的式样来看,西方已经隆隆进入工业革命的轨道,中西差距从此彻底拉开。再过数十年,欧洲就要迎来铁甲舰时代,战力更是令中国望尘莫及。
他看着船板上自己摔落的几个鸡蛋,心情十分黯淡,国势如此,当真是已危如累卵。
那少年书生叹道,“如今可说是三千年未有之大变局,我华夏已到了生死存亡关头。”
姬傲剑道,“兄台有什么办法吗?”
少年书生抓着头巾,十分苦恼道,“我国与西人如此悬殊之差别,历代经典无用,圣人言论无用,前景不妙啊。”
在原本中国陷入列强瓜分危机之时,特别是甲午海战与庚子事变之后,士人阶层和国人大众普遍对儒学失望抛弃,纷纷去学习引进西方的种种新思想、新学说。
而如今,眼前的少年书生已开始察觉反思儒学的无用,但还没踏入寻找新路的一步。
姬傲剑这半年对武学勤修苦练的决心和喜爱,陡然间也摇摇欲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