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皇临死之前,告诉我两件事。”他说到这的时候,阿烟能感觉到他的手在收紧,像是要从她这获得力量。“齐誉,别说了,你别说了。”阿烟不想看见他这样,就像是那些深埋心脏上的伤口,要重新挖开表皮长好的部分,将溃烂的一面展示给旁人看。阿烟眼睛发酸,她才不管老皇帝和他说了什么,她不要看见齐誉这么难受。“第一件事,我的生父,是我亲皇叔。”齐誉声音平静,像是在说旁人的事情。老皇帝死前的样子还历历在目,他说:“朕爱你母妃,所以不介意这件事,依旧将她带回宫里。”但,事情真的是这样吗?后来齐誉着手调查此事,当事人都已经不在了,他只能靠着旁人的诉说来还原当年的真相。“齐誉,别。”阿烟哭着抱住他。她心疼他。齐誉回应她似的将人揽在怀里,继续说道:“我后来得到一个事实,其实母妃不爱父皇,她是被皇帝抢来的。”貌美的女人,不同于那些官宦世家小姐,她更像是乡村林野之间的花儿,让老皇帝动了心思。即便他知道,这个女人已经和他的皇帝在一起且有了孩子。“夺妻之恨,让皇叔早早去了,母妃更是郁郁寡欢,后来被打入了冷宫。”阿烟不阻拦他了,她想起自己难过的时候,似乎也需要这样倾述出来。齐誉不和她说,还能和谁说呢?只是阿烟早已泪流满面,贴着他的胸膛哽咽。“第二件事,小七是我母妃的孩子。”刚开始他不信,只觉得这是老皇帝怕他夺权篡位而编出来的理由。后来,他知道老皇帝说的是真的。这也能解释,为何母妃被废太子按在水里时虚弱的无法挣扎,因为她刚生产完。齐誉还是声音平静,但他眼中映出了水光。“或许,她早就不想活了。”齐誉说完,周遭寂静,只能听见柴火燃烧时发出的噼里啪啦声音,更显男人心脏跳动剧烈,气息不稳。他并不是表面看上去那般云淡风轻,他一直压着情绪。阿烟不敢想小皇帝的身世。一个不爱皇帝的女人,怎么会心甘情愿的给他生孩子?阿烟的泪浸透了齐誉的衣裳,他将人搂的更紧。默默无言中,国家出身经历完全不一样的两个人,此刻因为彼此而得到慰藉。“有你在真好。”他说。“阿烟姑娘,你眼睛怎么了?是不是被蚊虫咬了?”肿的像是核桃似的,胡岩琢磨着野外的虫子毒性太强。“没事,吃完赶紧走。”阿烟低下脑袋,将饼子三两口吃完,钻回马车去了,胡岩没多想,拍拍手上食物残渣就吆喝一声接着启程。没过几天,几人就到了漠城。当然是直接回到漠城所在的秦王府,阿烟进来后,竟然有种恍然隔世的滋味。“王府里没怎么变,”阿烟边往里走边四处看,还是和去年她走的时候一样,只不过现在是夏季,瞧着茂盛的花花草草比那时候更有生气。“姑娘!”“姑娘!王爷!”路的尽头跑过来两个丫鬟,阿烟刚看出来是谁,就被俩人抱个满怀。“呜呜~姑娘,还以为你再也不来看我们了。”柳绿哇哇哭,翠红还算理智,拉着柳绿给齐誉行礼。齐誉颔首,带着胡岩先走了。“好啦,我这不是回来了,别哭,小心眼睛哭肿就不美了。”柳绿的泪意来的快去的也快,说完几句话之后就嘻嘻哈哈了,三个少女坐在王府花园里,说了许多的话。“我和柳绿还时常托人去铺子里问,想知道姑娘有没有回来,但每次得到的消息都是姑娘未归,我们俩急死了,还以为姑娘不回来了。”王爷不在,他们这些下人其实也挺无趣的,不能出府只能窝在府中,时间久了,就越发的想阿烟姑娘。若是阿烟姑娘在就好了,俩人都这样想。正说着,胡岩快步走来:“王爷说,这次回京,翠红和柳绿就跟着,往后你们就是阿烟姑娘的贴身婢女。”“真的!王爷当真这么说?!”突如其来的惊喜,让柳绿高兴的不知如何是好,胡岩笑了:“当然是真的,三日后启程,你们记得提前收拾好行李。”休息一上午,下午的时候阿烟去了自己的铺子,自然又是痛哭流涕的场面,都挺想阿烟这个东家。“东家,你不在我们也有好好经营,你看,这些都是账本。”王姐捧来好几摞,放在桌子上,阿烟没急着去翻,而是笑道:“我将铺子交给你们,自然是信你们的。”这句话比赏了钱还让人感动,几个伙计又是红了眼睛。夜里,阿烟吃完饭后将账本翻开,柳绿过来掌灯,让视野里更亮堂一些。“姑娘,这么多,得看到什么时候啊?”翠红也过来,将算盘放在桌子上,担忧道:“姑娘,要不我来帮您看几本吧。”“不用每页都看,我只是抽查几页,再对个总账就成。”过了一个年节,少女似乎沉稳不少,举手投足之间带着稳重和比以前更多的自信。翠红笑着看她,道:“姑娘变了很多。”阿烟抬头:“有吗?”柳绿也点头了:“我也觉得有变化,但哪里变了我说不出来。”就是觉得现在的姑娘好像比去年瞧着更耀眼,但明明都是一个人啊?王府书房里,齐誉翻着手边的信件,问道:“安排好的人启程了吗?”“回王爷,得了王爷消息后就已经启程了,应当会比王爷更早到达京城。”“市场如何?”“偶尔会有人闹事,但都被王将军按住了。”王将军是废太子那边的亲信,京城王家这棵大树随着太子被废而倒台,众人本以为远在边关的王将军也逃脱不了被罢免的命运,就连王将军自己也这么以为。但,谁都没想到,说一不二的摄政王竟然继续任用他。“边关不可随意易将,再有,此人有能,能者居之不问出身。”齐誉说话声音淡淡的,底下的胡岩寻思着,怕是老王也不敢有什么异动吧。阿烟不在,漠城的云香阁生意也还不错,阿烟找齐誉要了五个信得过的人,直接将自己的方子留下,这样出货快也方便。“漠城不比京城,这些方子就够用了,若是我研究出新的方子,再传回来供云香阁使用。”三天的时间里,阿烟用从京城积累的经验教授店铺里的人,所有人都觉得阿烟变了。成熟稳重不说,头脑更加清晰明了。为了给阿烟践行,王姐特意留下她用晚膳,还喝了一点酒。只是没想到阿烟酒量这般浅,还未等走出去就醉了。“左右后院能住人,要不就让东家在这睡一晚上吧。”翠红不赞同,心想王爷肯定不乐意,柳绿劝阻她:“姑娘现在身子也难受,若是出门颠簸,怕更难受,不如先歇歇,如果醒酒了我们再走,没醒酒的话就派人告诉一声,咱俩陪着姑娘在这睡一晚上。”见喝醉的少女闭着眼睛,估计马上就要睡着了,翠红点头,先是将阿烟扶回房里安置好后,让柳绿去煮醒酒汤,她则是告诉守在外面的人一声。喝了醒酒汤,似乎好受不少,阿烟沉沉的睡过去,翠红和柳绿用干净的帕子给她净面,还替她将外裳脱了,只穿着中衣。“天热了,晚上穿这么多睡觉肯定出汗。”发鬓上戴着的簪子和耳铛也都摘下来好好的放在一旁,怕阿烟醒来害怕,还在桌边留了一盏豆灯,最后俩人轻手轻脚的退了出去。酒水后劲很大,阿烟睡的沉还做梦了。梦里她住在村中小院,祖父祖母还活着,齐誉带着胡岩郝仁等上门,祖母高兴孙女婿一表人才,还给齐誉一个大大的红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