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他们果然把我流放到一所最艰苦的小学去教书,直到五六年后,迟书记没当书记了,我找人才调出那所小学。”
陆皓明问:“那个迟书记呢?”
“早退休了。所以,您当文化厅长时,凭空打造出三禾旅游景区,我是激动万分。当时想找你来聊一聊,没有引荐。
后来你来当市长,听别人说你不太好打交道,那些局长都怕你。我怕来找你吃闭心羹。
因为你要是说一句——这个作协主席志大才疏,我在上州就混不下去。”
陆皓明听了,哈哈大笑。
“曹主席,我这个人不严厉,只是对干事不力的人,才没有好脸色。我刚刚讲着讲着就忘了,我特别喜欢你写的这首歌。
你去录音棚制作出来,我要上州市所有的干部职工,都把这首歌设为手机彩玲。做到人人会唱。要多少钱,你打个单独的报告。”
曹当歌说:“太好了,这个不要多少钱。我这个人,市长您放心,不会揩公家一分钱油水,说到底,文人嘛,就是希望他的作品有人读。”
陆皓明说:“你这是一句真话。文人不能过得太舒服了。”
曹当歌忘乎所以,往茶几上一拍:
“市长说得太对了。我当时有点恨迟书记,现在不恨了。他不把我逼到那个偏僻的小镇去,我就不能写出那首感动评委的诗来,也没有我的今天。”
陆皓明感兴趣了,问道:“一首什么诗呢?”
曹当歌说:“当年我考上大学,我家那儿没有公路,必须坐船到二十公里外的小镇去搭车。我父亲是个很瘦的农民,农活干得多,腰都弯了。
他送我到码头,叮咛我不要谈恋爱,不要贪玩,一定要认真读书。
船离码头,他站在那儿向我挥手。
这一幕深深印在我的脑海里,到了小学,我想我有负于我父亲,混得太差,就写了一首《码头送别——忆父亲》。”
“背一背。”
曹当歌用一种忧伤的语调背诵道:
“我与你挥手作别,
在故乡,在码头。
你满是青筋的手,
握着我的手,
不停地絮絮叮咛,
要读书,要节省,
横过马路要小心。
船儿启航,渐行渐远,
你也渐渐变成一个点。
船上的我,暗暗地恨佩弦。
《背影》里,你父亲那么胖,
而我父亲呢,
却是半黄子竹,瘦骨仃伶。”
念完,曹当歌的脸上滑下一行清泪,小谷递过纸巾。
陆皓明久久没有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