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乃安西大都护,镇抚大将军,你算个什么东西?谄媚阉狗,死不足惜。”
贺靖西剑身轻转,剜下层层皮肉。
常宴清忙站起身,几步走至贺靖西身旁,低声道:“毕竟是陛下派来的钦差,若是在此杀了,恐怕不妥。”
钦差咽了咽口水,强装镇定道:“还,还,还不收起剑,我,我可是御命钦差……”
贺靖西冷哼一声,收剑入鞘。
钦差摸了一把颈前的血,双腿一软,险些坐倒在地上,翻滚着爬站起来,踉跄着几步跑出门外,在门槛处又绊了一跤。他撑起身体,爬起来就跑,直到跑出极远,才停下来回头望去。
宫中一同来的随从,忙过来搀扶起钦差,手腕却被紧紧握住。
钦差的指甲深深嵌进随从的手背上,都扣出了鲜血,随从咬着牙一声不吭。
“今日之仇,我必报无疑。”
钦差双腿仍在颤抖,他话语尖锐急促,“快备马,我们立刻启程回京。”
议事堂中静默深重,终于有人低声开口:“此事不妥,都护何苦跟陛下作对,后患无穷啊。”
一人率先开了口,其余人附和起来:“不就攻打石头城,费些兵力,就费些吧,总也比抗旨不遵强。”
贺靖西回身一望,深深地看着他们:“桓罗之战,损伤几何?我镇西军,个个是精锐,不说去拿来填石头城这样的战事有多荒谬。你们也是亲自带兵的人,同这些将士朝夕相处。
“他们都是我大夏的好男儿,是为保家卫国,如今却让他们死在这里,你们于心何忍?!”
贺靖西看过之处,众将领都低下了头。
常宴清只是对视一眼,却又很快别过头,轻声叙述:“都护可知攻打南诏一事?
“前不久陛下集结三十万大军,从剑南攻打南诏,惨败而归,三十万大军最后只剩几万了啊。王丞相曾任剑南都督,瞒下此事未曾上报,领兵之人还谎报此战胜利,回朝请了赏……
“这些年,陛下大兴战事,不仅是安西,陇右、剑南、燕北皆是连年征战。国库不足,王丞相便大肆为国敛财,陛下见‘天下承平,国财富有’,修行宫,建阁台,禁军都一削再削。
“凡有进言者,根本无法上达天听。”
常宴清抬起头,字字深重:“都护,现在的陛下,不是当年的陛下了。”
贺靖西沉默良久,终于开口:“你也觉得,我应当奉旨攻打石头城?”
常宴清不说话了,只是静静地回望着他。
众人都散尽,沈朝随着人群一同走出了议事堂,远远的练武之声传来。
夜里了,镇西军仍在演练。
桓罗之战中,那些同沈朝一起垫后的将士,她还记得那一张张坚毅的面孔。
有一个军士,她印象深刻,是个才及弱冠的少年,还为她挡了一刀。
他最后是被桓罗人乱刀砍死的,沈朝赶过去时,只剩断肢残骸。
他断掉的右臂仍然紧握着卷刃的长刀,而左手紧攥着,是一角沾满血污的香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