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oss,老大在杭城呢,要现在联系他吗?”身后的人问。关礼没应声,就嗯了一声,继续看着外面。除了芽笼,其他地方也有人在同时寻找,芽笼只是最大的可能性罢了。“码头那边进展怎么样了?”关礼问。“都有人守着,只等人一出现了。”身后的人说。机场、码头都有人守着,防范于未然,林夏和自己互相监督互相制衡,除了那个楼梯视频广告,林夏没有用其他方法联系过他们,这也说明信息的交流是不同步也是不对等的。阿策也很有可能在没明白林夏意思的情况下带着刘野直接寻找可以出国的地方。那将会是自投罗网。这黑胖子带着这伙人呼啦啦的马上四下散开了,关礼隐隐约约听见他们用蹩脚的英语在和那些流莺沟通,听口音越南老挝的都有。关礼还能听见那些女孩子们用热烈的语气说起五万到底是新币还是美金……这里有形形色色的人,有倚门卖笑的花场流莺,有控制女孩谋利的小弟和大哥,有做美食的厨师老板,也有来往在风雨中的外卖员……任何人之间,真的是有阶层之分的。一个阶层跨越到另一个阶层,不是光凭某一个人的努力就行的,最恨你的,永远是和你同一个阶层里的。林夏还是太嫩了。关礼闭上眼睛,明明灭灭的霓虹灯就透过窗口印在他的脸上。这么大的地方,晚上十一点前就能出结果。“小野猫,等着我在线打你脸吧。”林夏不知道阿策他们在哪,但是她始终相信,能在李瑞阳李大队长的眼皮子底下过关的阿策一定不会这么快被找到的。细雨绵绵一直没有停下来,但这个芽笼还是一样热闹,又被骗的帅哥站在关礼的车边,看着巷子里街道上那些撑着雨伞的女孩们往同一个方向走掉。今晚的芽笼,好多男人都在疑惑为什么今晚街上那些站街女都不站街,反而在兴致勃勃的逛街?还有好多男人在疑惑,为什么这些站街女好像对男人的容貌特别在意,这个人盯着看好换下个人盯?一部分花场女和站街女也很疑惑,为什么今天对自己最有兴趣的,反而是其他的花场女和站街女,现在行业里的内卷都这么严重了吗?十点钟过去了……十一点钟也过去了……关礼坐直了身体:“怎么回事?码头有发现吗?”“机场呢?”全都没有发现,三个大活人究竟去了哪里?大金链子的黑胖子一溜小跑的喘着粗气的就来了:“您确定在这里吗?弟兄们将花场和站街查了个遍都没有发现。”“重新查,芽笼里的每一幢房子都进去找。”关礼这样要求。黑胖子一溜小跑的又跑走了。关礼推开车门走下车,将头顶的雨伞推到一边,站在细雨里,雨水一下就润湿了头发。芽笼还是那么热闹,远远的有络绎不绝的人走在霓虹灯下。但没有阿策他们的男装或者女装的身影。细雨中,有人滚着轮椅,罩着深蓝色的雨衣,就在关礼的车边经过,要将外卖送到了芽笼的某个巷子里。滚着轮椅的人顶着一把伞,伞上印着穿着带有“吉野家”的字样,慢慢悠悠的从关礼左手边街道进去,大概三分钟后又从那头往回走。在他身后的那条街道上有个声音喊了一句:“哎,老胡,让你老婆炒一份金钱蛋、一份茄子煲,一会连砂锅一起送过来。”他回过头应了一声,喉咙里像夹着一团痰一样,然后又摇着轮椅前行,速度并不慢,显然是做惯了的。关礼扫了他一眼,又将视线收了回去。新加坡坐着轮椅送外卖的不在少数,政府甚至为这种提供了残疾人士就业机会的小公司减免税务以示奖励。这没什么好稀奇的。滚着轮椅的人一路往前,慢慢的远离关礼的车,逐渐汇入了细雨中的人群。那条香味弥漫的单巷里,缺了一个角的“吉野家”的招牌淹没在灿烂的霓虹灯里。林夏说,坚持到明天早晨六点,我们就赢了。吉野家吉野家并不大,以外卖为主,堂食只有四张简单的小桌子。这个滚着轮椅打着雨伞穿着雨衣的人从斜坡上进到店里,大厅里有个正等餐的客人问了一句:“老胡,不是说带老婆回国一趟吗?”坐在轮椅上的男人在门口取下雨衣,背着光微驮着肩膀往店里滚动轮椅,含糊的说了句是啊,然后就往后厨去了。后厨的帘子一掀开,香味扑鼻而来,那个客人就忘了要聊什么了,而是喊了一声:“让你老婆快点炒啊。”滚轮椅的男人应了声哎。后厨有个女人正在炒菜,带着口罩和帽子,穿着白色亚麻的厨师服,看见他进来,小小声的埋怨了一句:“夏夏都没吃过我炒的金钱蛋呢!”滚轮椅的男人没回他,反而小声说了句:“打起精神来,要搜店了。”然后环顾了一下四周,问:“大福哥呢?”炒菜的女人努了努嘴示意那边消毒柜,滚轮椅的男人回头看了一下,站起来走到冰柜边蹲下低声喊了句:“大福哥,忍着,要搜店了。”关键的时刻要来了。滚轮椅的男人报了刚才客户要的菜色,然后开始准备煲仔饭。煲仔饭的米一般都用长粒丝苗米,外观细长苗条、晶莹洁白、米泛丝光,熟后软硬适中,口感清香,以底部略带焦香锅巴为最好。大厅里等餐的那位熟客疑惑的问了句:“老胡,你家的母老虎今天怎么没声音啊?”帘子被人从里面撩开,那个女人带着防护口罩的头伸了出来喊:“你家才是母老虎呢,你全家都是母老虎。”才说完就控制不住的咳了几声,声音嘶哑,“老娘喉咙痛。”大厅里三三两两的客人都应和着笑起来,那个熟客调侃了一句:“老板娘还是凶起来好看多了,不凶的话都像变了个人了。”那个女人板着脸扯着嗓子喊了一句:“你到底长不长记性?你脑子被狗吃了么?鸡蛋呢?我那一盆煮熟的鸡蛋呢?”她像平时一样边骂边喊自己没用的老公做事:“手脚麻利点,一会连锅送去的时候带上头盔,不要打伞,一只手拿不住的,听到了没?”她的那句“听到了没”又凶又响,那个熟客笑了一句:“老板娘到底是骂得多了还是晚上叫得多了,这嗓子怕莫不是弄了整晚,难怪今天老胡话都没力气说了……”老胡任凭那个女人劈头盖脸的骂,自己一直不停的在干着活。不过今天估计是太累了,他做事的效率比平时确实要慢。大金链子带着人三个进来的时候,老胡正在带上头盔,他坐在轮椅上的腿上放了一个木托盘,煲仔饭和菜就连锅放在木托盘上。大金链子的同伴显然有这个吉野家的老客,才一进屋就吸了吸鼻子,第一时间拦住了老胡,一只手掀起砂锅的盖子,切得细细碎碎的青椒和红椒,煎得金黄焦香的金钱蛋,令人食指大动。这个同伴用越南话说了句好香。大金链子不由自主的吸了吸鼻子,这香味可真是诱人,他看了同伴一眼,同伴明了的喊了一句:“老板娘,这金钱蛋给我也来一份,不不,一人一份,要四份。”老板娘在厨房里咳嗽着应了一声,然后用难听的尖锐的嗓音继续咆哮着喊老胡:“你倒是快一点啊,现在正是忙的时候啊!非得让一个喉咙痛的人骂你吗?”老胡唯唯诺诺的应着“哦哦哦”,一手将砂锅盖子盖好,一手滚着轮椅的轮子,对着大金链子一行人说了句:“劳驾。”大金链子一行还有两个人正好站在他要去穿雨衣的那个斜坡上。大金链子的同伴乌拉乌拉的说了几句,那两人就进了店让开了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