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忧盯着自己紧扣在椅子的边缘上的手道,“若非我那时已连走出治镜阁的气力都不剩,定会赶在小扇回来前离开,不让她有机会再见到我。”
“你终于想离开了。这想法,你有没有告诉过小扇?”
何忧只是摇了摇头。
江蓠揣度:杨氏肯让小扇上岛,说明她多半对自己的恶行已然暴露之事尚不知情,而目睹了何忧那日言行的小扇,后来是否探知到了其中隐秘,却不好说。
“那件事之后将近一年,小扇几乎日日上岛来。那时我的病情再度转恶,若没有她,恐怕早已埋骨荒草,离岛也便成了空想。而后又过两载,直到今春,我才勉强恢复到了能下岛的程度。”
“整整十三年,你终于能摆脱那个地方了。”
“是啊,”何忧微微缩起肩膀,“若是能早些,若是在第十年时便离开该多好,不会知道那些事,其后的一切也都不会发生,若是能早些……”
“小扇是为何……她怎生中的毒?”江蓠心中发毛:她也是被毒害的么?杨氏可是她的亲娘啊。
何忧长久未答,身子畏耸得愈加明显。他目光虚置地沉默着,仿佛一个欲要跳下悬崖的人,不在心里积蓄一些力量,便无法纵身完成那个动作。
“几个月前,小扇带来消息,她说何忌病重,期望能在死前最后见我一面。我答应了。”他道。
江离暗暗诧异:他只道何忌那时早已痊愈,未想到仅在数月之前竟还如此病重。更让他意外的是,何忧居然同意了这个请求。
“回到庄中,会见到杨氏,你也,你也可以?”他试问。
“有何不可?”何忧反问,“她也该亲眼见一见被她毒害之人了。”
“你……有何打算?”江离心中一紧,“要向她复仇么?”看来三年时光太短,还不足以让仇恨淡漠。
以杨氏的为人,定不能指望她自己悔改,封文正又绝不可能允许报官,况且何忧根本拿不出证据令她伏罪。若要报仇,唯有何忧亲自对她下手了。
只听何忧叹道:“虽然在我心里,已将她杀死过千万遍,可我知自己终究下不了手。何忌与我极少相见,但十几年间往来书信,见字手足之谊尚存,小扇对我那自不必说了,让杨氏偿命不难,可我不能不顾念他二人。”
“见到她的脸,你也能忍受得住么?”
“没有甚么不能的。”何忧淡淡一笑道,“在爹的面前我已自忍耐三年,所幸今后不再相见。”
江离无奈地点了点头:何忌出事后,想必封文正曾多次上岛看望。他虽不至与杨氏同谋,但若何忧据实以告,难保他不会为了家族名声,与杨氏同声一气,替她遮罪。这样的家人,还有甚么可留恋?
“也好,那就借此机会离去罢。”江蓠道。
“我是这么打算的。”
“小扇知道你这样打算么?”
“我从没有告诉过她,但我想她那时多少已察觉到了一些,”何忧语气中带着自责,“我却对她所想一无所知。
“回庄那日,她上岛来接我,在渡船上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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