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逾等了一会,他双掌撑在窗棂扶框上,遥视外头静沐在阳光下的花草,看得出神,见她来了才转身回来,破天荒的没有坚守撂狠话之后必定冷她一段时日的原则,说:“说吧,找我又有什么大事。外面那么多隐世家族给你递橄
榄枝,邀你去族中做客,你还都晾着呢。”
说起来也是玄妙。
从前温禾安和天都纠葛不浅,大家都做壁上观,就算因为她的实力生出招揽之心,说实话,招揽回来也不知做什么。给的权势太少,人看不上,给多了,自己心慌。天都将她抚养出来,她说翻脸就翻脸了,遑论他们呢。
现在不一样。
世间强者不少,但心兼大义的少,温禾安的第八感比任何话语都有说服力。
这样的人,做不出太没良心的事,就算不拉拢,结交有利无弊。
况且有许多隐世家族的少男少女确实真心实意想认识她。
温禾安一概没管。
这处偏院用来待客,看得出很久没有住过人,但屋里该有的都有,布置摆设整齐简朴,干干净净,缭绕着淡淡的熏香,熏的是檀香,但现在任何一点气味都拨动着温禾安的神经,她倚在一张太师椅边,闭了下眼,睁开时已经恢复平静模样。
她问李逾:“你接下来什么打算。”
“什么怎么打算。”李逾不再看窗外了。
“祖母的仇报完后。”
气氛陡然静默下来,他们之间不怎么提到祖母,只要提了,往往就是一番唇枪舌战。直到今年,这团将他们笼罩了近百年的迷雾逐渐散开,再提起,才不至于那样死气沉沉。
李逾思考了一会,好似兴致缺缺,又好似根本没有想过这个问题,耸耸肩:“现在说这些还早。王庭现在越蹦越高,行事越来越无所顾忌,怎么对江云升动手都够人愁的。”
他视线转了个弯,落回她身上:“刚才生在永州的事,不出意外已经传到江无双耳里了,还是要防一防他。他打定主意先断巫山助力,生机之箭始终会抵在四州咽喉上。”
温禾安平静地回答他:“江无双不会再有这个机会了。”
李逾皱眉,以为她如此笃定是得知了巫山后续有对付王庭的绝招,想到巫山,又想到屿然今日所作所为,不由得道:“倒是你,你怎么想的?世家与我们走的永远不会是同一条道,你和屿然当真合适?”
“他做得没错。”
温禾安没在这事上多说什么,她摁了摁额角,走到书案前,从袖中取出几样东西,分别是她的腰牌,琅州城城主
令和一块李逾眼熟的东西——十二神令。
李逾一看,眼皮一跳,指着问:“这是做什么。”
温禾安在桌面铺纸,提笔,一条条蜿蜒墨线浮现,看了一会,李逾认出来这些是九洞十窟原本统领的城池,分布在九州西南角,其中就包括永芮凌琅四州,但实际上,九洞十窟分崩离析很久了。
“巫山与王庭交战,会先爆在九州西北与东北,持续时间长达数年,这段时间三家腾不出手管别的地方。若要收复失地,这是九洞十窟最好的机会。”
温禾安皱了下眉,接着说:“巫山有隐世家族出手相助,阴官家站队,神殿在,九州防线在,不出意外没有输的可能。天都有心搅局但自顾不暇,会被王庭一盆污水拖住。而战争损耗元气,三家各自休养生息,前后加起来数十年,九洞十窟可以展得非常好。”
李逾不解极了。
这是在……给他分析未来九州风向?
“你等等。”他翻出自己的半块十二神令,压在温禾安那块旁边,一个不可思议的推测涌上脑海:“你这是什么意思?你想让我,去争未来帝主之位?”
他说这话的时候,不知道是被哪个字眼戳到,温禾安的脑子里眩晕了下,没有否认。
李逾呼吸静了一会,才压低声音问:“不是、你怎么想的。”
这是嫌他活得太长了啊。
温禾安眼神一直清澈温柔,此时却复杂得让人难以读懂,须臾,她轻轻说:“以后生同样或者更为恶劣的事,我希望有人能站出来。今天我或许可以阻止江无双,可若是整个王庭兵临城下,三位圣者七十二席长老数千执事,一人之力终究太微弱。”
“在实力不足以横扫一切前,唯有世家可以对抗世家。”
“李逾,别在九洞十窟当只吃闲饭的边缘人物了,再这样下去,你谁也护不住。”
李逾听懂她的意思了。
她要他完全掌控九洞十窟,将它拉扯成足以比肩三世家的庞然大物。
九洞十窟是他第二个家,他的师尊,师兄妹,乃至圣者,个个都好,他人生中唯有两件幸事,一是被祖母带回家,二是被九洞十窟带回家。可他知道自己在走一条危险且无法回头的道路,哪天就将天捅个窟窿没命在了,这等情况下,他没法接
管九洞十窟,免得拖累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