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子仁也不慌,笑着道:“行了,您的侄子早就什么都交代了,沾您的光,这几年他在高淳县强占了不少田地,看到朝廷出了清田令,他利欲熏心,又万分恐惧,恐惧之下做出的那些事,您都知道吧?亏得您给他出了不少主意,他才睡了几个月的好觉。”
汪运隆脸色红一阵白一阵,“你这是污蔑!”
“你可以嘴硬,反正我的人已经从你的家中搜出了来往信件,虽说不全,但也足够了。他用计收拾那些测量员,事发之后你如何出面维护了他,他占的那些田,有多少只是他的名义,实际上都是你的,这些也都清清楚楚。您该不会以为,那个只知道仰赖你而活的侄子是什么了不起的男子汉,硬骨头吧?”
汪运隆是官场老油条还是不信,“哈哈,真如你说的那样,你何必还来审本官。”
韩子仁指了指他,“你的嘴巴里还有价值。那可是皇上的圣旨,你一个右副都御使就敢背着皇上的意思干了?哪怕是走夜路,也得找几人通行壮胆儿吧?”
“休想!”汪运隆马上明白了,他破口大骂,“厂卫乱政,披麻食肉,不恤苍生,乌烟瘴气!我汪运隆绝不会助纣为虐,你半个字都别想听到。”
“你会说的。”韩子仁笃定道,“说起来,老子也是知县出身,和这锦衣卫原本搭不上关系。不过老子当知县的时候就尤为憎恨你们这些搜刮民脂民膏的恶官!当时人微言轻,收拾不了你们,今天老子可不会客气!”
“你,你要干什么?”
“不干什么,那些个重典不叫你尝了,似你这样的吓也吓死过去,先给你用个轻典。”说完韩子仁面色一变,“来啊,上刑!”
当年洪武年间,朱元璋办得几桩大案也是相互交代,一人交一人,最后那个规模能上到几万,甚至十几万。
用现代数学表达,这叫指数级增长,更细胞分裂似的。刷刷的,人类的脑袋根本都来不及反应,可能已经落在你头上了。
而在刘瑾这里,就会有一个吊诡的现象,
就是一边各地新编好的鱼鳞图册送来的越来越多,越来越快,另一方面涉案的官员也越来越多,当真是个奇景。
在另外一边,谢体中等一众官员的辞呈也已拟好,他们这些人毫无办法,也痛心疾首,面对这等局势,除了弃官而去、归隐山林,已经没有别的想法。
可刘瑾不是正人君子,他想走,却不一定能走。
几天不出门的刘瑾还要专门为了他走一趟,因为汪运隆交代的人里,有他。
谢府内,谢体中不像寻常人被抓了以后大哭大闹,他很是镇定,而且一脸正气,在锦衣卫的围拥之下走了出来。
“我当谢尚书为什么一直反对朝廷清田呢,原来是怕清到您家的田啊。”
院落里,他的人举着火把,火光照得谢体中的脸色忽明忽暗。
经过周逸的点拨,这家伙现在也明白了这些人的痛处在何处。
谢体中果然破口大骂,“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刘瑾,你今日逆天而行,来日一定会有报应!需知多行不义必自毙!”
刘瑾眼神幽幽,“咱家不知道你说的天都是谁,咱家心中的天只有皇上。你们对皇上的旨意充耳不闻,皇上要杀抗旨之人,又说是昏君所为。这个罪,你逃不掉!”
“要杀就杀好了,休得泼人脏水,辱人清名,我谢体中何惧一死?”
“咱家不杀你,咱家就要辱你清名,就要让陛下知道,你如何处心积虑的违抗朝廷的天下清田令!如何义愤填膺的说出昏君二字!来人,拿下!”
谢体中是李东阳那样有名望的人,谢家本身也是书香世家,他老家在浙江,时人会说他与余姚谢迁有些关系,不过双方都不曾确认。
现在估计更不会确认了。
而如果谢体中都保不住自己,那么南京城上下原先活跃的官员大概都可以一扫而空了,只有真正不掺和这件事的角色官员才能躲过一劫。
而后就不仅是南京,从镇江、常州一直到苏州,好在这几年国家政治逐渐清明,官场生态逐步改善,的确有些官员能做到先正己,后正人,否则官场都该瘫痪一大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