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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9章（第1页）

王致一从来没觉得时间过得这么短促过，他看着母亲的样子，泣不成声，突然想起小时候，自己心里一有了难过，就会在最依赖的人面前哭出来。

可现在他和他最依赖的人之间，却隔着道冰冷的墙壁，生与死间浇筑一道无人能跨的铁门，他们只能靠冰冷的电流交换彼此的声音。

与母亲的通话结束以后，王致一顺着墙根瘫坐在冰凉的医院地板上，泪，似乎已经流干了。

&ldo;致一，你起来，地上凉。&rdo;杜耘静挺着高高隆起的孕肚，艰难地弯下腰试图将王致一拉起来。

王致一又面无表情地自己站起身，慢慢拉住杜耘静的衣袖：&ldo;嫂子谢谢你，我送你回去吧。&rdo;

把杜耘静送进产妇病房躺下后，他走出去关好门，一个人站在凌晨空荡荡的医院大楼里，仿佛一只孤魂野鬼，一脚深一脚浅地踩在医院的楼梯上。

走到某一层时，他猛然顿住。

脚下的楼梯拐角处，有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是王铭一的。

&ldo;李总您别这样，我知道我家欠您钱，但我现在真的还不了，我求求您再多我点时间行吗？我爸的骨灰盒还在家里，都还没下葬呢，我得留着钱先买墓啊，死者为大，而且我老婆还怀着孕，我真的……求您了……&rdo;王铭一的声音渐渐弱下去，最后甚至变成哽咽。

王致一在医院的楼道里坐了一夜，第二天才被王铭一发现，强行把他送回了公寓。

&ldo;哥，我这房子什么时候可以卖掉？&rdo;王致一像个木头人一般定定坐在沙发上，眼神空洞，问王铭一。

&ldo;你先在这待着，其他事我处理。&rdo;王铭一揉着充满血丝的眼睛，匆匆离开了王致一的公寓。

王致一在公寓里整整把自己关了五天。

&ldo;二哥，你别这样……二哥，你起来……&rdo;秦嘉洛也是才听自己父亲说起王致一家的事，又受了王铭一嘱托，走进他家里时，他见他想把干柴一样躺在地上，抱着一把吉他，身边尽是啤酒罐子。

他连忙过去，想把他拉起来，伸手过去刚抓住他怀中的吉他准备拿过来，却见王致一拼命用力保护着它，不让那把吉他从他怀中脱开半分。

秦嘉洛这才发现，他紧紧护着的那把吉他，是雷音绝火的联名款。

&ldo;二哥，先把这东西放下行吗？&rdo;他小声地劝着王致一。

王致一还是不松手，吉他拿不过来，秦嘉洛就开始直接拖拽他的人，但费劲地拖了他一次、两次，每次都是好不容易拽起来，刚让他坐在沙发上，他就又往地上瘫坐下去。

&ldo;二哥！&rdo;秦嘉洛大叫一声，&ldo;求你别这样……&rdo;

他不知道该说什么，又转身过去，从柜子里拣出几包泡面，下进锅里煮出来，端在他面前。

&ldo;吃吧，二哥，求你了。&rdo;秦嘉洛用筷子夹着面，试图喂进他嘴里。

&ldo;嘉洛。&rdo;王致一并不张嘴，眼中失去光泽，呆呆注视着自己公寓里的木地板，&ldo;谢谢你，你走吧……&rdo;

&ldo;二哥！&rdo;秦嘉洛抬高嗓门，冲他吼道：&ldo;你不吃饭你妈怎么办？她醒来看见你这个样子，她不心疼吗！&rdo;

王致一突然笑了，笑的时候，眼泪不知不觉涌了出来。

&ldo;二哥……&rdo;秦嘉洛不该怎么办。

从父亲那里，他断断续续了解了王致一家的情况，听说有一伙人突然冲进他们家的公司和工厂，查账封货，带走了他的大姐二哥，指控他们赌博贿赂毒品交易，而他的父亲，公司老总王国华，是得到消息后当场脑溢血身亡的。

&ldo;你还有你妈，你妈，你三哥……二哥，振作点吧，起码吃点饭……求你了……&rdo;秦嘉洛说着，就快给他跪下了。

&ldo;是我错了。&rdo;王致一喃喃，高考后的这十多天来，刚成年的他仿佛一夜之间磨掉了所有锐气，变得无比胆怯，无比懊悔，无比自责，他脸颊深深凹陷，眼睛里不再有往日的神彩。

&ldo;如果我那时候没把那段视频交给张浙……我就是想不到……我他妈就是想不到……我大姐二哥会和段鹏有联系，我想不到……&rdo;王致一说着说着，忽然仰起头，像是缺氧了般，深深吸一气。

&ldo;二哥，真的不怪你……&rdo;秦嘉洛的这句&ldo;不怪你&rdo;几乎快要把他的嘴皮磨烂，&ldo;你妈还在医院，求你吃点饭吧，钱没了没事，人没了才真的……&rdo;

他说着说着，也哽咽了，泪水在眼眶中打转。

谁也不曾料到会有这么一天。

叮咚‐‐叮咚‐‐门铃忽然响了。

秦嘉洛一开门，就见刘笑晴风尘仆仆赶过来，站在门口扫了一眼，定睛看到王致一，走过去，在他面前站定。

&ldo;怎么了笑晴姐？&rdo;秦嘉洛拉了拉她的胳膊小声问。

刘笑晴脸上挂着令人不忍的悲意，她看看秦嘉洛，又转头看着王致一，这才艰难地开口：&ldo;致一，刚你哥给我打电话了，说让我和嘉洛送你去医院。&rdo;

秦嘉洛瞳孔放大了些：&ldo;到底怎么了？&rdo;

王致一抬起头来，盯着刘笑晴，许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