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就有不满,今次感情受挫,便不愿意再忍她:“东洋人要是不好,哪有咱们王府的现在?姐姐别忘了当初谁把爹从毛子的枪口下头救下来的。咱们定军要是没有东洋人,也不能这样常战常胜!”
简兮掩唇笑了笑:“好好好,那东洋人什么都好,可惜,人家就是看不上你。”然后拍了拍衣角,笑着擦着她肩膀走开了。
碧仪却是恨得指甲都快掐进肉里了。
第二日田中安正又来了,却没直接找婉初。他随身带了份礼物,正好遇上从外头听戏回来的简兮。田中就托她把礼物送给婉初,并转达自己的歉意。
简兮对他向来没有好感,有心把礼物给扔了,想想毕竟是送给姑姑的。自打见过一面,跟这个姑姑并不熟络,便有心去探探她的态度。
定州确实是冷得厉害,婉初还为着电话的事情有些耿耿于怀,心不在焉,抱着小暖炉正盘算着简兮出阁的日子。
她怎么都不相信荣逸泽真是秋扇见捐、琵琶另抱的,想想两个人什么没经历过,难道只因为别人的一句话就疑心他吗?还是因为爱了,把心给出去了,所以才如履薄冰地步步小心,一点点的委屈都不能受?
可既然是未知的,为什么总不往好的方面去想,偏要把人往最不堪的地方去揣测呢?她知道他好,可就怕他对谁都一样的好。她总是不相信,怎么就那样幸运遇上这样的人。她总是觉得,世上的事情,大多都是太好了,以至于不真实了。
她这里正在想呢,简兮就迈步进来了。先问了个小安,婉初让她坐下。简兮把礼物往她面前一推。
婉初笑道:“这是什么?”
简兮双目弯弯:“田中先生的礼物,说是道歉。他怎么得罪姑姑了?”
婉初的脸却是冷了冷,又把礼物推回去:“帮我退回去,我不收。”
简兮倒更开心一样,笑道:“我可不敢退,人家都送来了,哪有退回去的道理。那个田中先生不好吗?仪表堂堂的,不少女孩子都很钦慕呢。”
婉初正色道:“你是来给谁当说客的吗?我跟这个东洋人并不想有牵扯。”
简兮看她同自己原是一边的,便笑道:“我可不是当说客的。只是正好碰上,人家请我送来。想着总是长辈的礼物,不能自作主张。姑姑要是不要,就找人退回去好了。您可别疑心侄女,我也是顶不喜欢那个东洋人。”
婉初听她这样说,才松了一口气,颜色也缓了缓,问她:“这个东洋人什么来头,怎么看大哥对他这样礼让?”
简兮说:“姑姑怕是不知道,阿玛少年时在俄罗斯游学,后来又去了东洋,被人当成俄罗斯的间谍抓了,差点被枪毙。这位田中先生的父亲当时是陆军中尉参谋,将阿玛从枪口下救了。这些年,咱们定军多仰仗东洋人的支持才打下了这北地两省。你知道阿玛一生最大的希望就是复辟建国。姑姑应该也听说过吧,前帝一家在北地也是有座小皇宫的,这里是旗人的小朝廷。”
“复辟?怕真是痴心妄想了吧。”婉初淡淡地说。
“可不是?”然后又转向门看了看,简兮小声俏皮道,“阿玛天天做着这样的春秋大梦呢。听说当初离家,跟玛法也是因为这个闹不和?”
婉初不置可否:“具体的事情我并不清楚,只是我阿玛总以商人自居,以谋利为乐,傅家子嗣单薄,并不愿意涉足军政。”却不想这个大哥抱着的,是这样大的宏图伟愿。
“阿玛总是说食君之禄担君之忧,这小朝廷都是靠着他撑着。外结列强,内搭权贵,咱们这些人,都不过是他宏图霸业的牺牲品、垫脚石罢了。”说完,眉目里隐着淡淡的忧愁。
婉初却是笑了,拍拍她的手:“听说你的这位姑爷是自己找的,你怎么在这里唉声叹气起来,莫非也不是十分的满意?”
简兮面上一红:“本来是满意的,不想还是个财阀世子,以后难免卷到利益争斗里……原是我傻,怎么会以为我们这样的人有自由恋爱的可能,怕也是父亲早就私下里查过。”
又压低了声音幽幽道:“你是不知道,原来二妹也是有个男朋友的。是个寒门子弟,两个人刚谈了几天恋爱,那男孩子就出了车祸。别看咱们什么都不说,谁心里不明白是怎么回事呢?”说着说着,脸色更是暗淡了。
婉初不想她居然想得这样通透、这样深,也没想到那日见到的沉静寡言的二格格会有这样的过往。当事者该是怎么样的撕心裂肺的疼,到最后从别人那里,却只是轻飘飘的一句话。婉初脊背有些发凉,也不知道是为了这府里的孩子,还是为了自己。都说最是无情帝王家,自古至今真是一点没变。
傅仰琛显然是在自己身上动了这样的念头,还是早些离开才是。若是被他逼迫了,索性说开去,她却是没什么好惧怕的。她担着“弃妇”的名声,还给人生过孩子。这样不堪的过去,怎么看都是不堪大用的。如此看来,过去种种也不知道是幸还是不幸。
婉初于是拉着简兮的手说:“出身本不是咱们能选择的,只要那个人对你好,你们自己过好自己的小日子就好,别的也不用想那样多。”
简兮一笑,却瞥见她手上的戒指:“姑姑这是订过婚了?”
婉初被她一问倒不知道怎么回答了,算是订过还是没订过呢?母亲总是说丈夫丈夫,一丈之内才是夫。如今远隔着千山万水,真是人事缥缈难以掌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