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初手下觉出一点异样,微笑着道:“不碍事,不碍事。”心头却是一颤。
衣服湿了,也不能再坐着,正好借口离开去换衣服。她一个人快速走回房间,闩上门,这才把紧攥的手打开,里头躺着一张字条。
她不知道为什么有这样神秘的行为。凑到灯下,打开字条,里头包着一只玉指环,纸上写着四个字“后花园见”。
婉初的心突突跳着,这玉指环是母亲尾指的戒指,翠绿里缠着一团紫糯,是她一直戴着的,怎么会到了这里?
婉初烧了字条,收好指环。推开门四下看看无人,便匆匆往后花园去。
月是好月,满圆透亮。前院的热闹声越发的小了,静得没有一个人。
傅府的一切都是照着京州老王府的样子建的,虽然不算熟悉,倒也能摸个大差不差。到了后花园里,四下看了看,却是没有人。正在疑惑中,突然有人拉了她一下。
婉初吓得正要叫,那人却捂住她的嘴,低声说:“格格,是我。”
婉初听得是个妇人的声音,心就放下一半。借着月色一看,却是刚才给她擦裙子递字条的老丫头金姐。
金姐四处看看,拉着婉初左闪右闪到一堆假山丛里。婉初压低声音问她:“是你给我字条?你怎么会有我母亲的指环?”
金姐压低了声音:“这指环是夫人给我的。”
“不可能!我从法国回来的时候,母亲还一直戴着它,她怎么给你的?”
“格格,我不瞒你。几年前司令把夫人从法国接了回来,留在府里头……当初格格前脚上了船,马总管后脚就到了法国,说格格的船靠岸的时候翻了,夫人这才跟着回了国。却不想到了府里才知道司令管她要什么东西。夫人不肯说,就被关起来了,一关就是这许多年。”
婉初心头震颤,却仍然不能够相信:“这样隐秘的大事,你怎么知道?”
金姐停了停,又往外头张望了一番:“本来这事情我也不知道,那一回嫡福晋忌日,我被支到后罩楼福晋老屋子里找东西,意外遇见了夫人。”
婉初脸上仍然满是疑色。
金姐看她不信,也是着急:“我是嫡福晋身边的老丫头,从京州跟过来的。原来在京州夫人掌家时,她老人家曾经救过我弟弟的命。我怎么会骗格格!夫人把这戒指给我,她听说司令要找人接格格过来,便托付我,让格格千万别来。可我一个下人,到哪里去打听格格的下落?夫人便说倘若格格真的还是被寻来了,就让我跟格格说,请格格务必早点离开!”
“我母亲呢?”
金姐却是摇摇头:“后来却是不知道了。那后罩楼等闲不得出入,也不知道夫人现在在哪里。自从上次见过夫人,这已经小半年过去了……本想早些跟格格说,可是一直没找到机会。”金姐压抑着哭,抹了抹眼泪。
婉初却是晴天霹雳。原来母亲没有死,原来她在定州。她却以为她是伤心过度追了父亲去。她怎么这么糊涂,她怎么就不知道回法国去看一眼!
“我不能耽误太久,要招人疑心的。格格,夫人的话我也带到了,总算对得起夫人的嘱托,你快点走吧!”金姐拍了拍她的手,匆匆离开。左右顾盼着前后无人跟随,她进了马瑞的房间。
“回马总管,都按照您吩咐的跟姑奶奶说了。”
马瑞点点头:“格格可是信了?”
金姐把婉初说的又说了一遍,末了,斟酌着说:“瞧姑奶奶那模样,怕是有八九分信了。”
马瑞心底叹了口气,没想到傅仰琛会用这样的法子留婉初。毕竟是心疼她,舍不得在她未婚夫身上下手,就引了脏水往自己身上泼。
他心里替他委屈,面上却不好说什么,只说:“好,这事儿你做得好。回头格格怕是还会再来寻你,你记得嘴巴严实些,什么都不要说,仔细露了什么马脚出来。”
金姐忙点头称是。
这边婉初觉得脚下如坠着石头。怎么会这样?傅仰琛居然囚禁了母亲?这回把自己诳来,就是来威胁母亲的吗?还是母亲已经不在了,他才在自己身上动了主意?
抬头看着巍峨楼阙,树影幢幢分外狰狞。婉初怀着沉沉心事,回到听梅轩里。脑子是空空木木的,母亲还活着吗?她走过的这傅家王府,母亲不久前也走过吗?她自己被沈仲凌囚禁过,自然明白被锁的滋味。四年,母亲这四年过的会是怎么样的日子!
婉初只觉得自己掉进了一个深潭里,怎么都浮不上水面。她低头看见手指上的戒指,荣逸泽,她此刻突然想起那天落水的时候他说:“往上游,别回头。”当时还嗔怪他怎么不早点告诉她。
到了此刻才真正体会他的心意,那是不愿意拖累。是真心爱一个人,才真真正正的不愿意成为他的负担,把他一同拉入无底的深渊里。
当作什么都不知道吗?就这样把金子给傅仰琛,跟着荣逸泽逃到遥远又安全的地方吗?她怎么能心甘,又怎么能心安?
把一切都告诉他,同他一起想办法去打探寻找母亲的下落?可荣逸泽就算家资雄厚,也不过是个商人,拿什么跟傅仰琛这种手里有兵有枪的军阀去斗?最后,还是要连累他。
婉初左右拿不定主意,既盼着他来,又怕他来。
过了几日荣逸泽果然是来了。他在酒店里住下,找人上门递了帖子。婉初知道他来,心里又高兴又害怕。荣逸泽电话里说第二日就要去下聘,婉初忙拦住只说大哥这两日不在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