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唇角含着笑,转过身,正看见她呆呆地望着自己,便笑得更开了些:“你醒了?饿不饿?”边说边放下洒水壶。
婉初避过他灼灼的眼神,一眼瞥见他左手无名指上的戒指,心头一震。
分手的时候,他手上是没有戒指的……她把头垂得更低了低,把眼里的委屈压了回去。攥了攥毯子,手落在胸前。脖子里丝绦上系着他送的戒指,这会儿透过薄薄的衣衫,生愣愣地硌她的手。
那小动作落在他眼里,他看得清楚,她手上的戒指摘掉了。她答应过他不摘的,结果还是摘掉了,他想。
心里再怎么难过,面上仍然风云不动。他走到她身边,温言软语却又带着客气的收敛,问她道:“你想吃点什么,我去给你买。”
婉初摇摇头,他现在是谁的什么人?总归不是自己的。是自己丢掉的,还痴心妄想他等在那里吗?咬了咬唇,低低道:“有劳三公子,不用麻烦了。”
三公子?她竟然叫他“三公子”?两个人生分成这样吗?
“你病成这样,不吃点东西,身子马上就会垮的。你好好躺着,我去给你买点点心和粥。”说着起身就要出门。
“不用了。”婉初冷然婉拒,她有什么资格再享受他的关爱呢,半晌后抬头看他,“三公子来,有什么事情不妨直说。”
荣逸泽心底蕴着气闷。找她有什么事情?他找她能有什么事情?还是真的要有什么事情,才能来找她吗?她现在就这样不待见他了吗?要是先前他同她也有个孩子,怕也不能这样干干净净地一刀两断吧。老天怎么就没给他一个孩子呢?现如今叫她这样一副霜冷面孔、硬石心肠地对着他。
干咽了这口气闷,还是寻了个冠冕的“事情”来,温声道:“岚岚要结婚了,她想请你做女傧相。”
婉初的眼睛亮了一下:“是同韩朗吗?”
荣逸泽点点头。
婉初这才露出一点微薄的笑意:“我知道他们会有好结果的,他们确实是合适的。”未几,那微笑又淡了下去,“我怎么能去做女傧相呢?你知道这不合适的。”
荣逸泽想靠近她一些,又怕唐突了她,努力寻一点轻松:“岚岚说,如果你不做她的女傧相,她就不嫁人了。”
婉初疏淡地笑了笑,摇摇头:“她要真想嫁人,不管我做不做女傧相,她都会高高兴兴嫁人的;除非她自己不愿意。”
荣逸泽却觉得这话是说给自己听的,“除非她自己不愿意”,她真是一副不愿意敷衍自己的样子。也是,接受什么东西往往没有理由,不过是心底喜欢;只有拒绝,才会有借口,那借口背后,不过就是“她自己不愿意”。
她是真的不愿意再同自己有瓜葛了吗?他这时候真是后悔了,当初看到她留的金子就该找过来。他还笃然自信地等什么呢?等到现在,好好的一份感情,变成一场刻舟求剑的滑稽戏。“你要是不去,她婚结得都不会开心的。”
“多谢三公子带话给我。我会去的,但女傧相我是万万不能做的。”说完一副慢走不送的冷淡,不肯稍假辞色。径直摇摇晃晃地从床上起来,走到桌子前端起杯子慢慢地喝起水来,仿佛屋子里根本没他这个人。
荣逸泽被她的冷淡打击得满心水泄不通的闷涩,这时候什么轻佻的俏皮话也说不出来了,风度翩然也在她那里行不通。他怅然低语了一句:“这事回头再说,你先休息吧……”说完快步走出去,是落荒而逃的模样。
空旷的楼里,听见他脚步匆匆。每踏一步都带着弥远的回声,这一声回声还没结束,那边又一声“嗒”地踏在她心上。像墙上挂着的一口钟,总也没个完。又怕那声音就这样结束,想让那回声再荡一回。可那声音还是渐行渐远了。
婉初觉得手无力再端起那杯子,颓然地放下。刚才喝下去的水都变成眼泪全掉了出来。她这又是做给谁看?就算不再是恋人,怎么就不能好好同他说清楚呢?在这世上还有谁真心待她?不过就是被他宠爱过,才越发有恃无恐、理所当然地肆意践踏而已。
荣逸泽满腔的闷涩随着那一阶一阶的楼梯都踩进心里去,可总是踏不平。深深通往下头的,不是脚能踏上的实地,而是深渊。那闷涩践踏得深了,莫名地升起一股怒气来,恨得他牙痒痒。
他停下脚步,转身又快步走上楼,抢着步伐到她宿舍门口,哐的一声推开半掩的门。
婉初被那门声惊得回过身,却见到他又站在门那里。
“你还要闹到什么时候?”他惯常洒脱的俊脸,难得的神情冷峻。
婉初连忙背过去擦了眼泪:“我不知道三公子在说什么。”
荣逸泽越发气恼,同她讲道理,简直完全不生效力。于是走过去掰着她的双肩,逼她转过来正视自己:“你真是不打算同我在一起了,是吧?那我还带着你的东西干什么?给自己找难堪吗?”说着从衣领里把挂了钥匙的项链拽了下来,递到她面前,“你的东西还给你。”
婉初慌了神,她从没想过把东西再拿回来。她下意识把手背到后头,侧过脸避开他的目光:“送出去的东西,没有再拿回来的道理。”
“好,你不要,我也没留着的道理。索性丢了算了!既然是一拍两散,总要断得干净!”说着,就手往窗外一丢。
婉初真是发急了,抓住他胳膊哭道:“你干什么,那是开金库的钥匙!”说着就要转过去看钥匙落在哪里。可任她怎么转双肩都牢牢被他固定着,动弹不得,“你放开我,快点把钥匙找回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