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文车深深吸了一口烟:“我也觉得小玉这孩子不错,是个居家过日子的人,但她胳膊拗不过大腿。黄金花我见过,成天就在钱眼里坐着。不用问,她肯定是嫌俺家穷。丑能瞒住,穷瞒不住。离就离吧,只是可惜了小玉这个孩子。”
喝了两口清茶,父亲看着凡三,继续说道:“老话说,没事莫惹事,有事别怕事。该干啥干啥,雄赳赳气昂昂的,别垂头丧气,像丢了魂似的。人一辈子,谁都会碰到几件难事,男子汉,大丈夫,要拿得起,放得下。只要有本事,会赚钱,一辈子还怕找不到女人?!”
父亲这番话,让六神无主的凡三,顿时有了主心骨,脆弱的心灵也变得坚强起来。
以往,他总觉得父亲没文化,虽然走南闯北,也没折腾出什么名堂。现在他才明白,关键时刻,还是老人家给自己头顶撑起一片天。
周末这两天,凡三不想看书,就在老宅四周转悠。
凡家祖上也阔过。
民国20年前后,凡家田地横跨附近二十个村寨,拥有回龙镇半条街生意。
当时,凡家老宅三进三出,雕梁画栋,窗户都是镂空雕花的红漆松木,大院四角有打更的岗楼,是方圆几十里有名的“凡花窗子”。
到凡文车出生时,家业已败落,凡家现在住的四合院,是老宅仅剩的一个角落。建国初,当地划阶级成分,凡文车兄弟被划为贫雇农,家里真是穷得屌打板凳响,在灌河两岸都出了名。
凡三的爷爷凡元州,年轻时也是个人物,文笔滔滔,口才很好,文打官司武打架,都是一把好手。
当地老人都说,凡三长得与爷爷是一个模板刻出来的,身材挺拔,白干白净,国字脸,眉清目秀,就像一颗绿豆芽子。
家乡人说不出其中的道道,科学上将这种现象叫“隔代返祖”。
凡岗北面,是一个缓缓向下的慢坡,长着郁郁森森的马尾松。
清晨,山风徐来,松涛阵阵。
晨练的凡三,见此触景生情,突然想起一首古诗:“问松林,松林经几冬。山川何如昔,风云与古同。”
几千年来,嫌贫爱富似乎成了民间顽疾。可是,换位思考,追求富裕生活,本来就是人类的天性呀!
眼下,政府拼经济,老百姓向钱看,大学生不吃香了,财富重新成为评价个人地位的新标杆。
一时间,凡三明白了好多事情:不是人心易变、而是世道变了。
这让他想起一个段子:“五十年代老贫农,六十年代红卫兵,七十年代解放军,八十年代大学生,九十年代百万富翁。”
时移势易。
市场大潮浩浩荡荡,偌大的校园,已放不下一张平静的书桌,安贫乐道只能眼看着旁人飞黄腾达,最后连自己心上人也留不住。
这场婚变,让凡三意识到自身的卑微:乡村教瘪子一枚。
自考大学文凭,似乎也没有卵用。每月拿那点死工资,肯定过不上富裕生活。唯一的出路,就是外出闯一闯,试一试。
“是时候出去了!出去了,不一定大富大贵;不出去,肯定是死马一匹。”
他从没像现在这样清醒:人生,绝不能画地为牢,面对困境,必须打破既定的生活闭环,勇敢地走出去。这个一无所知的世界,走下去才会有惊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