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俶悚然色变,“哪,哪来的皇后?”
杜鸿渐长长地咦了声。
“李司马说,您是养在她膝下的呀,从小是她教导,连您那位正妃都是她亲手挑的,怎么,您不知道圣人要册封张良娣?”
他低声嘀咕了一?句。
“下官还想着,这事儿要恭喜您哪……”
“这……”
李俶的声音低下去。
李辅国带着一?溜才净身的小内侍鱼贯而出,看见李俶满面?狐疑的模样儿,笑了笑,回身嘱咐章台带他们去值房,潇洒地一?比手。
“王爷,下官将好有事儿请教您。”
两人转到?寝殿背后,李俶一?路排演了几百种可能,一?抬头,却?见李辅国目光平静地没有一?丝犹疑。
“前晚圣人偶感风寒,传话说要歇几日,叫几位王爷不用侍疾,可您知道,建宁王是怎么做的吗?”
这话题完全超出了李俶的预料,以至于他张口结舌,竟忘了问张良娣不是早就死了吗?
“圣人与太上?皇缠斗三十年,耗尽心力?,连身子也拖垮了,才终于在马嵬坡翻盘上?位。可若非太上?皇实在无?力?平叛,恐怕连这遭,圣人都还不得出头。今年圣人四十五岁,王爷三十岁,奴婢请教王爷,打算重蹈圣人覆辙,做足十八年储君吗?”
李辅国身量平平,加上?腿瘸,比李俶矮整整一?头,宽大华丽的绯色官服不仅没增添他的气度,反而映衬得他面?孔声调愈发猥琐。而李俶自主?导练兵以来,意气风发,热情洋溢,比在长安时更有威势。
——可李辅国的话却?击中了李俶的软肋。
他是李玙的长子,这意味着他比弟弟们成熟的都早,参与朝政都深,天下兵马大元帅的头衔几乎就是给立储铺路,所以李辅国问一?句储君,并不能令他喜形于色。
但另一?方面?,他最年富力?强的岁月将好与尚未老去的李玙重叠,二十年后,李玙如果选择更年轻健康的皇子,那他这一?生,就是白白为他人作?嫁衣裳。
李俶面?沉似水,刚要出口反驳什?么,就见李辅国指着聚拢在寝殿外,正商量施工的工匠。
“五万新兵在房琯手上?,前途未卜,这一?仗倘若落败,咱们这帮人,甭管什?么皇帝亲王,司马将军,通通都是郭子仪手里的傀儡。可圣人惦记的只有那间屋子,要百斤花椒碾碎了和泥抹墙,又要抬高地基通地龙进去,不叫皇后冬日手脚冰冷。”
李辅国在阳光下摊开双手,托起一?抹阳光赤金的余温。
十余年仔细保养,他的手比宫女还白嫩细致,戴满了碧玺、珍珠的戒指,鎏金的手环。
“杜良娣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