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迹材料完成后,她暗暗庆幸自己没有被搞成精神病。
她的事迹在《兵团战士报》上登载了。
她终于被评为全兵团的标兵了。
当营长预先将这个消息透露给她时,她一转身就跑开了,在白桦林中哭了一
场。
营长从那天起却喜形于色,不分场合地搓着两只大手,笑得合不拢嘴,反反
复复说:&ldo;太好啦!太好啦!小姚你可为咱们全团全师都争了光哇!连续三年,
不容易得很哩!我这个入党介绍人,也沾了你的光,跟着你感到光荣哇!……&rdo;
从那时起,她内心深处开始害怕荣誉,害怕自己曾一度努力争取的种种荣誉。
每种新的荣誉,都仿佛一块压在她身上的大石头。
她早已撑不住了,要被压垮了。她终于懂了,荣誉越多,越高,她越不是一
个人,越不是一个女人了。
织一件毛衣,这念头,不仅仅是为了对营长表示感激而产生的,也是一种反
叛。反叛什么?反叛谁?并不具体,并没有什么明确的思想坚定着这一念头。不,
这种反叛的念头绝不是思想,是一种心理,一种朦胧的下意识,一种软弱的本能。
如此而已。
&ldo;我肯定我们应该回击!&rdo;
&ldo;简&rdo;在劳渥德学校受到虐待后,不是勇敢地说过这样的话么?
那么她就要织一件毛衣。
女人的,也可以认为是人的原始悟性,使她深深地感觉到自己是在受着种种
的虐待。一种文明的,不伤及皮肉的,堂皇的虐待。
因而也就没有谁体谅她,怜悯她,帮助她摆脱。恰恰相反,有多少人心里还
对她隐藏着嫉妒。
织毛衣!织毛衣!!织毛衣!!!
当她开始织那件毛衣时,她才觉得自己在某一方面又有点多少像一个女人了。
织毛衣,对一个女人来说,是多么美妙的事情啊!静静地坐着,光滑的织针在手
中运动着,柔软的毛线有条不紊地一环环缠绕在织针上,不知不觉中变成袖子,
变成领口……更美妙的是,不必强装出一副认真钻研或颦眉思索的样子。她甚至
暗想,织毛衣远比装模作样地学毛选或马恩列斯著作,更能使一个女人变得聪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