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头看去,身下是白白软软的皮毛,用手撑着坐起来,掌心痒痒的很舒服。
抬头又看他,这个叫做少康的男子,一身玄青衣衫,坐于木几后,几上架着张七弦琴,琴头微昂,一边摆着一盏油灯。琴尾立着一尊青铜方彝,彝中倒了半满的酒。他轻抿薄唇,眉峰似剑,双睫微垂,眸子里是淡如云烟的笑意。
他不起身、不靠近,眉峰挑了挑:&ldo;在下姒少康。&rdo;
☆、追随
他说,在下姒少康。
翩翩公子,温润如玉。
娘亲说过,对着街上那些,油臭垢面、胡子拉碴、破口大骂的人,要谨言少言不言,要神情冷漠,避之厌之;而对着衣衫整齐,话语温柔的人,也要谨言少言不言,但要态度谦和,有礼有节。
我表示不懂怎么样才叫有礼有节。
娘亲说,就是在恰当的场合行恰当的礼。
我被逼得愈发迷茫。
娘亲伸出一只手,打算进行言传身教,但又突然顿住,环顾四周,浮现出一种十分复杂的表情,伸出的手也慢慢垂了下去,搭在黄泥地上,混为一体。
很久以后我才能隐约理解当时的她,想要以手执礼,却发现自己满身污秽,周围只有乞丐,争抢斗殴、络绎不绝,该是怎样的一副心情?
她着实思考了好一会儿,才目光一闪,偏头告诉我说,你观察一下跟你站在一边的人行什么礼你就行什么礼。
跟我站在一边的人,十次有九次是小九。以前他去打架我都躲得远远的,听了娘亲这话,我只能遵从母命和他一起抡起拳头。
可现在没有和我站在一边的人,房间里只有我和姒少康两个活物,大眼瞪小眼,笑得脸发麻。
他似乎不打算打我,墨劓剕宫什么的也统统不存在,这让我反倒不知道该怎么办,逃又不是,不逃也不是,只能继续干瞪眼。
拯救气氛的人适时出现,玄衣男子端着一只小小陶盆,从门口踏步而入,对着姒少康挑眉一笑,又瞅了我一眼,结果又是挑眉一笑:&ldo;呦呵,你醒啦,来喝粥,香着呢。&rdo;
香,我知道香,香的我为了保持理智不得不攥紧了蚌镞,死死瞪着他。
他茫然了一瞬,随即哈哈大笑:&ldo;我就说这丫头鬼机灵,心眼贼多。都饿成这样了,还能防着粥里被我下了毒。&rdo;说罢他端起陶盆,灌下一大口,眯起眼咂咂嘴,一脸满足。然后将陶盆往我跟前一放,退了一大步,才道:&ldo;给,慢点吃。&rdo;
我二话不说抢过陶盆,迅速退后,用背抵住墙,捧住陶盆死盯他。
身后冰冷坚硬,掌心温热氤氲。
他耸耸肩:&ldo;真是不欢迎我。&rdo;他走到少康边上席地而坐,叹气般笑了下,举起方彝一饮而尽,将空杯朝我晃晃:&ldo;丫头,我是默禹。&rdo;
他的口气让这句话听起来更像是:丫头,我是好人。
我仍是不放心,这不无道理,先前是我先顺了他的贝币,他打我骂我都在情理之中,对我这么好就很有蹊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