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年前,吾按照张公的嘱托,明面上以射雕手的身份加入军臣所属精锐骑兵,实则暗地在各个部落游走,进而统计汉家幸存兵卒数量。”
堂邑父压低声音,顺手从所穿羊皮衣裳内侧缝制的口袋中拿出了一个羊皮卷。
在火堆的照耀下,表面布满褶皱的羊皮卷于地面缓慢的铺开,一个个鲜活的人名映入众人瞳孔。
“五年来,吾走访大大小小匈奴部落共两百三十九个,成功联络到的大汉士卒共计三百一十四人。”
谌洛看着羊皮卷道:“当年与两位一同出使的弟兄,还有多少人活着?”
堂邑父鼻子发红,抽噎几下:
“三百八十二人出使,除与匈奴作战而死者、除失踪不见者,只余七十九人。”
谌洛诧异抬头,惊呼:“三百多人战死?”
堂邑父沉默的瞅了一眼张骞,嘴唇颤抖,没有回答。
“子文兄?”
张骞眼眶通红,沉声答道:“战死者大概有两百人。”
“那剩下的人……”
“吾之前联系诸兄弟尝试逃跑,可惜失败了……”
泪花在张骞眸中打转,其声线颤抖的如同起起伏伏的山峰:
“军臣因此愤怒,将吾强行迁移至此……诸多兄弟以为吾被军臣处死,为随吾一同上路,在吾离开后的第二天,纷纷自刎。”
谌洛倒吸一口凉气,神色乍然肃穆:“自杀相随……”
不愧是继承了先秦士之风气的汉!
不愧是开国不久便出现了大规模自刎事件的汉!(田横五百壮士)
汉家多忠义死国之士!
怪不得汉武能够按着匈奴打。
若大汉士卒皆是这样,那匈奴不溃败就怪了。
谌洛信心十足,高声问道:“堂邑兄,若吾侪行动,有多少义士愿意追随?”
“羊皮卷上共有三百一十四个姓名,且有一百五十八人已在匈奴结婚生子,但只要张公起事,义士皆愿誓死追随,效犬马之劳!”
“有卒如此,汉心不灭啊。”谌洛感慨万千,撸起袖子,拍了拍张骞的肩膀安慰道:“不能让弟兄们白白牺牲,这次军臣南下,就是我们为阵亡将士报仇的机会!”
报仇?
堂邑父目眦欲裂,额头上青筋暴起,一跳一跳的。
他早就想报仇了!
出生入死的同袍皆已亡故,他苟活五年,心中苦楚有几人知晓?
若不是张骞所托,若不是为了协助张骞,他早就自刎追随兄弟们了。
“洛弟打算怎么做?”堂邑父目眦尽裂,血丝缠绕着瞳孔。
“两手准备!一手做准备,方便逃离匈奴;一手准备,策反左谷蠡王!”谌洛目光坚定。
堂邑父回忆着南宫阏氏的叮嘱,提醒道:“伊稚斜恐怕没那么好说话。翁主说了,此人心狠手辣,格外能隐忍,在没有绝对把握的情况下,不会与大汉合作。还有就是……军臣单于兵力众多,伊稚斜能力有限,二者实际差距悬殊,恐怕不容易抗衡。”
张骞点头:“翁主说得在理,军臣单于毕竟是草原之主,左谷蠡王哪怕野心再大,因兵力的束缚,野心只会被禁锢,不会被释放。”
谌洛摇摇头,反对道:“我可不这么认为。”
“贤弟有何高见?”张骞好奇道。
“敢问兄长,草原各部为何听军臣的命令?”
“军臣乃冒顿单于之后,在匈奴部族血脉中高贵无比,各部自然要听。”
“不对,兄长没有看到问题的本质。”谌洛双手交叉放在大腿之上,“这样,我换一个问法,兄长为何出使西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