隅中时分(9--11点),谌洛去庖屋领了一碗掺有肉沫的粟米,带着些许困意,转身进入严肃、凄冷的茂陵亭正堂,默默吃了起来。
亭佐徐乐跪坐在案几旁奋笔疾书,面前的竹简堆成了小山,眼眶旁挂着浓厚的黑眼圈,手旁那碗浓稠的墨已经见底。
“今日购买药材共计支出六百三十二钱,账面剩余九万八千七百余。
邮人已全部动身,全乡四十三名病人预计今晚就可以更换新的药石。
大虎已联系到各里里正,预计可收购一千石粮食用于修路民夫所食。”
几天前,在谌洛一行人的带领下,宋邑在茂陵乡十里诊断了四十多个病人,其中大多为老人、孩童,症状大多为发烧,昏迷不醒。
风寒病本就是罕见之事,更别说一下子出现这么多了,槐里县一时间竟找不到足够的药材,于是宋邑给了一个折中的方案,先把当前有的药材挨家挨户发下去,确保病人有药吃,他回去后,再催采药人将重心放在风寒药物上。
众人都觉得这个方案可行,之后,宋邑的徒弟每三天到茂陵亭送药一次,再由茂陵五邮分别给各里的病人送过去。
至于药材费……
医者仁心,宋邑没有因为大虎标新立异的邀请方式感到愤怒,反而对其以“病人为先”的行为感到欣赏,竟把所有的药材都压低至成本价,每送一次药材,根据送的数量,收取四百到六百不等的四铢钱。
尽管如此,茂陵亭也差点因此破产,若非少府送钱及时,谌洛一行人都准备亲自出发采药来降低成本了。
“少府那边责令春正月完工,我们何时动工?”徐乐把处理完的竹简放进靠墙的一排排漆黑书架,转身请教。
谌洛放下碗沉吟片刻:“夏季菽(豆)生长期一般三个半月,诸里六月初耕种,再有一个月就要收获了,不如先准备修路用的物资,待秋收结束,再征召民夫修路。”
徐乐将信将疑:“两个半月来得及吗?”
谌洛抚摸下颚估量一番:“应该够了,每里大概能出成年男子六十人,哪怕一天修一里,七十多日也能修四十里以上。”
又不是沥青路,在没有水泥的状态下,现如今主要还是石子--盖土--夯(hang,一声)实路面--石子--盖土……反复循环的工程,简单且粗暴。
谌洛考虑到需要夯实,沉声问道:“雇佣一辆牛车大概需要多少钱?”
徐乐说了一个行情:“一天十五到二十钱。”
“除了各里出的牛车外,让大虎再去联系周边各乡,保证修路时,每里至少有五辆牛车反复拉重物夯实路面。
说到这,你再让木匠把牛车的车轮改一下,改成两根圆滚滚木头。”
谌洛担心徐乐看不懂,特意拿着毛笔在竹简上,按照后世压路机滚筒的模样画了一个大概的草图。
“我待会让小瞒去县少府问问木匠。”徐乐也不知道能否做出来,只是先把竹简收好拽进怀里,又指着靠墙的书架道:“各里上计文书已统计无误,明天是否送到县里?”
谌洛昨晚已经大致看了一遍,点头应允。
得到肯定的回复,徐乐赶紧出去喊人准备牛车,十里的赋税文书可不是一个小数字,这里面涉及到千余户,他光核对就用了将近半个月的工夫,竹简能装满满一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