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淮安道:“带走。”
玄一像提溜小鸡,把那个疯子拎了起来,三四十岁的骨头身子了,没有二俩肉。他还要挣扎,盛淮安直视着疯子乱发中那双清明的眼睛,道:“我是沈将军的徒弟,大周的永宁长公主。”
疯子不动了。痴笑着让人拖在地上走。
路过前厅的时候,赶来的王姨娘抱着那对父子,咧着涂了红胭脂的喜庆嘴巴哀嚎“我儿”“丈夫”,许氏站在那里,无悲无喜,一身骨头架子支棱着,盯着两头硕鼠。
此刻侍郎府的动静已经划破了黑夜静谧,盛淮安招招手,叫来了他们府邸里一个杂役:“中书侍郎滥用私刑,胡吞金银,其儿冲撞公主,你给我盯着,盯到明天一早,看着那个管账的女的,统统押到牢里去。”
回了府,疯子又不讲话了。不管是盛容与说的强占金银,还是骠骑将军是死是活,他没听见般,一个四十来岁的男子,学少女扣着手指甲扭捏娇笑。
盛淮安受不了他一身味道,叫来几个小厮把他搓了顿,换套干净衣裳。
她想起出发前沈长序端来的食盒,发现自己确实饿了,厨娘估计已经睡了,盛淮安就让玄一去谢春楼买只烧鸡过来。
沈长序的态度实在奇怪。
对盛淮安痛下杀手,她侥幸逃脱,沈长序却又不躲不避,又跟婚后那几天一样缠着她。盛淮安看着他温润的样子就厌烦,但是又不得不把他提在眼前,避免他又整出什么幺蛾子。
“淮安。”沈长序道,“你回来了。”
沈长序从后院绕回了前边,他张嘴正欲再说话,仆从押着刷洗干净的疯子进门,和他正好碰上。
那疯子看见沈长序,挣扎着挣开了束缚,四肢并用往前边爬。
“我认识你!我认识你!”
“——沈青!”
那男子趴在地上,又重新沾了一身的尘土,他抓着沈青茶白色的衣摆,癫狂地笑:“我抱过你!抱过你!”
“你现在过得好啊!”疯子根本没给沈长序后退的机会,紧紧拉着他衣服。
疯子如枯草般的头发被梳整齐了,露出张四十来岁男子的脸,方额阔唇,留了些胡子,仔细端详,年轻时应该也是颇俊秀的公子。
他的眼睛发红,像是又发了狂:“红日香炉美人驸马,你在上京这块富贵地,过得倒是好!”
他一把拽下了沈长序腰间那块玉螭佩,放在地上狠狠一磕:“你过得好!”
“你娘呢?”
意外中,沈长序那三分的浅笑直接破了功,他顾不上盛淮安,紧盯着地上的疯子,重复道:“我娘呢?”
疯子趴在地上,一手抓着他,一只手挥舞着玉佩,像是条涨潮时被留在岸上的活鱼,笑的时候把头发都吃进了嘴里:“你娘出去接客啦!”
“你阿娘真辛苦!二十三岁进了常州的青楼!”
那疯子又学姑娘挥手帕的样子:“有几个恩客?有几个恩客?”
他像唱戏一般道:“人老珠黄啦!”
沈长序脸上的笑再也维持不住了,他提着食盒的那只手攥出了青筋,顾不上盛淮安在看他,又惊又急。
萧弦告诉他,他是故人之子,父母俱亡,他哪里来的母亲?
疯子一双眼睛嘲弄地看向他:“亲娘在青楼!儿子当驸马!好好好!亲娘做花魁,儿子当状元,皆得魁首啊皆得魁首!”
“你知道你阿娘怎么养你的吗?”疯子又扑腾一下爬起来,和沈长序面面相觑,“她在前边接恩客,你在后边哭喝奶,你忘了吗?你全忘啦?”
沈长序信任萧弦的话,先前从来没有多疑过自己的身世,现在竟然有个疯子说,自己的母亲还活着?
幼儿时的记忆随着年岁增长,早已模糊不清,沈长序压根不记得自己要喝奶的时候了。他颤抖着嗓音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