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学良原本是不信教的,年轻时虽然加入过基督教青年会,但那时间不长,而且那时的的基督教青年会主要是开展一些社会活动,并不是个纯粹的宗教团体;加之后来戎马生涯,四处奔波,对此早已兴味索然。晚年由于苦闷孤寂,觉得象&ldo;安贫乐道&rdo;&ldo;心正手洁&rdo;之类的教义,使他那倍受摧残的心灵可以得到某种慰藉,似乎精神上也有了一种寄托,所以他信教了。参与圣事活动一多,自然也不免受些影响,以致认为自己的心情&ldo;如保罗在腓力比书三章八节所说的:&lso;我为他已丢弃万世,看作粪土。&rso;十四节又说:&lso;忘记背后,努面前的,向着标竿直跑,要得上帝在耶稣基督里从上面召我来得的奖赏。&rso;&rdo;这是否真如报章所说,是将军的&ldo;肺腑&rdo;之言,笔者无从考证。不过,有一点似乎是不容怀疑的,这就是,岁月无情,加之长期过着与世隔绝的生活,到了晚年,他的心境更加空虚、凄凉,后来甚至竟对自己的婚事也忽生异想,萌发了一种古怪的念头。原来,据说基督徒是严格遵循一夫一妻制的,这使他颇感为难。有人看到赵四小姐这样与他患难与共,默默地为他奉献了自己的一切,便劝他与赵四小姐结为伉俪,而对于与他长期分离的夫人于凤至只好脱离夫妻关系。但他和赵四小姐都不忍心这样做,认为这太对不住这位好心的大姐了。可是要二者得兼,又与教规相违,这该怎么办?张学良苦恼、焦躁,他多么想能找到一个妥善的解脱的办法啊!可是他左思右想,仍十分为难,以致愁得病倒了。幸而,从1940年就因病侨居国外的于凤至,是个深明大义的人,当她得知丈夫的心病后,虽然如雷击顶,难舍难分,但她冷静下来后,还是致信张学良,说明自己由于患病,未能尽到妻子之责,多年来照顾丈夫生活的责任全由赵四小姐担负了。这些年她代她陪伴汉卿,吃了不少苦,理当得到法律承认;再说赵四小姐温柔敦厚,爱情坚贞,做汉卿的妻子是当之无愧的,所以她同意与张脱离夫妻关系,以使他们永结百年之好。
问题以意想不到的互谅互让和豁达大度的方式顺利解决了。
1964年7月4日,在一个天气异常晴朗的日子,64岁的张学良与51岁的赵四小姐,在台北杭州南路一位美籍牧师的家里,按照着严格的宗教仪式,举行了一个有身穿黑色宽大长袍的牧师来主持的简朴的婚礼。
依照宗教仪式由牧师主持婚礼,看起来好象也简单,只是这场面在当今我们的现实生活中很少看到了。然而,在解放前,以及现在的香港、台湾和世界上信仰宗教的人比较多的国家,还是屡见不鲜的,但是不是毫无约束,只要本人要求,都可用这种方式举行婚礼呢?那也不是,有些教堂和牧师还是颇为严格的。如结婚的人,不仅至少有一方是基督教徒,而且还必须是讲究婚姻道德的。著名的老报人顾执中在他所写的《报海杂忆》中曾谈到蒋介石和宋美龄的结婚,而在婚礼仪式问题上,就有过一番周折。顾老谈到:据宋美龄透露,当她在广州时,蒋已苦苦地追求她,后来到日本,又要求跟她结婚,但宋母提出,他必须跟原来的妻子毛氏离婚,和别的女人断绝关系,然后才结婚。蒋均一一照办了,并登了广告。但当他们于1927年秋天在上海一家大饭店举行结婚典礼时,原来确定的主婚牧师,却拒不出席。原来宋家世代为基督教徒,婚礼自然要采用宗教仪式,而当时景林堂牧师江长川平时与宋家也甚友善,但令人惊讶的是,这位牧师是个很古板的人,他办事不畏权势,也不讲情面,据说是他认为蒋的离婚是片面的,没有法律依据,手续尚未办清,所以根据基督教义,他不能为他们主持婚礼。宋家母女是非常希望他能亲自主持结婚盛典的,曾专程前往拜会这位尊贵的牧师,可他&ldo;坚持如故&rdo;,不肯赏脸,最后只好请基督教青年协会的一位总干事为蒋宋主持婚礼。所以蒋宋结婚,虽为宗教仪式,却不是真正的权威牧师主持的,那位倔强的江牧师,还真是个铁面无私的人哩……6
张学良的婚礼,同样也是按照宗教仪式举行的,但却没有遇到什么麻烦。仪式与宴席都是友人事前安排好的。高龄的慈悲为怀的周联华牧师十分乐意为这对&ldo;红粉知己、白首缔盟&rdo;的不幸的情侣证婚。这对历尽坎坷的张学良和赵四小姐来说,当然是个很大的安慰,他们多年的愿望终于实现了。
张学良自被非法幽禁后,关于他的消息,一向寥若晨星,可是唯独这次婚礼,却被恩准公开加以报道了。台湾的报纸上,为此写诗作文,很是热闹了一番,什么&ldo;三十载冷暖岁月,当代冰霜爱情&rdo;啦,什么&ldo;夜雨秋灯、梨花海棠相伴,小楼东风,往事不堪回首了。弹指俱往矣,喜看来日方长&rdo;啦,还有什么&ldo;基督见证,宗教婚礼&rdo;啦,等等。这当中,有痛惜,有关切,有哀伤,有感叹,象词情凄切、扼腕唏嘘的悲歌,也象对这对生死与共、饱经风霜的铁窗情侣的由衷的颂赞。
翻阅这些年深日久的报刊资料,不能不使人黯然神伤。透过字里行间隐约流露的哀怨之情,还是曲折反映了一些张将军在台湾的生活情景与心态。是的,物换星移,人世沧桑,谁都不可能永远是春光明媚,一帆风顺,也常常会有风雨和泥泞。但象张学良所遭受的厄运,象台湾当局对他所进行的残酷迫害,却是闻所未闻的。试想,为国为民、&ldo;大有功于抗战事业&rdo;的千古功臣,却成了&ldo;不明时势,不通事理,不守纲纪&rdo;的罪人,轻描淡写地一句&ldo;严加管束&rdo;,从此就冤沉海底,成为终身囚徒,以致岁月悠悠,从一个英姿焕发的年轻将领,而成为一位白发苍苍的老翁,可囚期却仍遥遥无期,目睹此情此景,谁不愤慨?谁不同情?所以看到这样的喜讯,与其说使人高兴,不如说悲多于喜,使人更为伤痛、感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