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棠左右看了又看,可身边没有秦肃!她知道人是肯定被自己推上了岸边,该是后来自己又被朝下冲了一段路。段棠虽是没有什么力气,可还是站起身来,朝上游走。
傍晚的时分,细雨霏霏,勉强能看清楚岸边的一切。走了好一段后,岸边除了石头,还是什么都没有。
不知又走了多久,天逐渐黑了下来,这里离段棠醒来的地方已经很远了,秦肃是先被推上岸的,自己便是后来是被冲上岸的,可也不该离的太远。
天渐渐的黑透了,雨也渐渐收了,可风吹过,全身湿透,又体力不支,只觉刺骨的冷意,浑身都在不自主的发着抖。
段棠又冷又饿,身上的伤还疼,想坐下来歇一歇,可是又不敢坐下来。因为她知道一旦坐下来,便再也没有站起来寻找的力气。她的眼睛也逐渐适应了黑暗,可这样的无月无星的夜里,怎么都看不清的。她怕忽略了阴影地方,看见有阴影的地方便去摸一摸,期间不知被绊倒了多少次,每次都以为自己再也没有力气爬起来了,但是后来又摇摇晃晃的爬了起来。
不知这样又寻了多久,段棠心中有种难以言叙的恐惧与绝望。虽还有水声,可莫名的觉得黑暗的寂静的要将人吞噬了,她张了张嘴,轻轻的喊着:&ldo;王……怀风……&rdo;
走在岸边,段棠只敢发出轻轻的叫喊声,心里明明越来越绝望,可还是执拗又坚持的找下去,一边走一边喊,一刻都不敢停,她不敢喊静王,更不敢喊静王的名字,那些人摆明就是冲着静王来的,他们要的是静王的命。
前身时,段棠没有见过这个人,可他真个做了许多可怕又没有顾忌的恶事,今生段棠碰见这个人,开始心里也是真的害怕这个人。
可是,不管怎样,他这辈子,最少现在,绝不该落个这样的结果……
他才十四岁,没有害过人,也不见得就会成了后来的样子。他和所有的少年一样,羞涩、坏脾气、别扭,可也不乏良善。他是有些坏脾气,可最多只是个不善于表达的孩子……
在吊桥上,陈镇江掠走自己时,是想让混淆刺客,让他抓准时机逃跑。可他根本不同意自己代替他面对危险,一次次的高喊自己的身份,甚至追了过来。
虽然场面很乱,可他的喊叫,段棠每一次都能听的的很清楚。
在大梁朝,人是有高低贵贱的之分的。在陈镇江眼里,便是牺牲了自己,保全了他,也是理所当然的。
秦肃不但不肯让别人帮他涉险,甚至在危险的时候,一次次的将自己扑开,不管他今后是怎样的人,便是有这份救命之恩,也不能现在就把这个人放弃了。
黑暗中,段棠被一块石头绊倒了,她挣扎着爬起来,脚下一滑重重的跌了回去。她仿佛被摔懵了,坐在原地好半晌,才回过神来。
走了那么久,喊了那么久,都没有得到过回应,也没有找到这个人,是不是秦肃根本没有被推上岸,或是被推上了,后来又被水冲走了……
想到此处,眼泪就忍不住落了下来。
段棠说不出的难过和绝望以及自责,当时如果再坚持坚持,把他在朝上面推一推,也许就不会被冲走了。
凄风惨雨,又是无尽的黑夜,段棠坐在乱石堆里,肩膀上是刺骨的疼痛,许多年都不曾有过的无力感,再次涌出心底。
段棠一直以为重新活一次,便是没有福分改变人生轨迹,可也是可以提前掌控许多事,最少可以避免原本的悲剧。所以,段棠再次回来时,从来没有想过,要改变原来的命运的轨道。更没想过,要大杀四方,或者将前世亏待自己的人都推入生活的炼狱里。
菩萨畏因,凡人怕果。若没有坏的因,又怎么会结出恶的果实?
这一生,说起来很长,也不过是短短几十年。段棠只想按步就班,一步一步踏踏实实的的走完,她绞尽脑汁,想尽办法的改变初衷,让本该发生的事,继续发生,也更圆满的发生。
比如,与顾纪安的婚约,段棠知道如果没有福气,是躲不掉的。一个人与另一个人的婚誓盟约,几乎是多少世的缘分与因果,哪里是一个人的努力就能改变。
许多人,都是早早的想着要嫁给一个人,甚至在一段时间都以为,会与此人度过一生。可生活的残酷,永远让人措手不及,若是两个人缘分不够,总会阴差阳错,各自嫁娶。
这才是段棠明知道与顾纪安的婚姻,才是这一生悲剧的开始,可也从没想过要毁掉两个人的婚约。命运面前,一己之力真的很有限。若无德无能,一个人根本无法改变命运原有的轨道,若是强求改变,只怕还有更大的恶果。
这一生,段棠学会了从新和今生的人相处,从新认识周围所有的人。
段靖南、段风、顾纪安,逐渐明白了许多前身不明白的事,许多结果有时候甚至与命运都是无关的。是个人意志的选择,与他人也无关,即便有些相关,也是极浅极浅的。
不提前身,段氏父子的结果,有多少是命运齿轮的使然,可今生看他们做许多事,都是个人意志的选择。
单说,顾纪安年少丧父,只有好强的寡母,在人前母亲看似柔弱,对他千依百顺,实然却是不许在顾纪安忤逆她的心意。
顾纪安年少或者没有长成完全的人格前,她强大的控制欲,甚至不许他有自己该有的思维与意志,一切都要按照她的意思。在顾纪安母亲那里,对顾纪安只有管教,毒打、冷暴力,只为了让他力求上进,做一个能承继父祖的人。她却没有给顾纪安一个孩子需要的感情,她甚至为了让孩子更强大,连母爱都吝啬于表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