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干,肤色偏黑,五官倒颇为端正,身条也高而且精瘦,大约从前也是很吸引女同学的?徐慎如现今见个什么人就只往男女私情上想,而不往其他的“有为”方面想,亦实在可谓思维钝化和懒惰的表现之一了。他看只看个长相,并未有过多的兴趣,没想到散会后这人却叫住了他。徐慎如回头,恭敬地笑了一笑,问他道:“部长先生有什么事?”对方朝他点点头,伸出手:“祝芝江。”徐慎如知道,这是他们惯用的姿态,也算彼方的一种特色。先礼后兵,言必称先生同志,态度务求亲切平易,要使对方难以拒绝、心生感激。他虽然未必吃这一套,但也并非不知在有些人看来这是殊荣,毕竟还没等他答话,周围就已经有人停步瞩目。徐慎如回应了几句客套,脑中忽然冒出有人评论他们的一句“罪小的坐牢,罪大的反倒供起来”,差一点笑出声,又忍住了,专心和面前人讲话。祝芝江这个名字他当然记得,这是他昔年到央大之后亲自去平京警察局领回来的宜春酒(2)还没到端午,上面就要他们这些知识分子学习新知。学习班和改造会数不胜数,人人各怀心事,除此之外又是许多的座谈,要大家畅所欲言,谈一谈对新生活的建议之类。徐慎如当然不能幸免,甚至他身份特殊一点,还有些更多的事情可啰嗦,不过他应付这些自有一套,身段也向来软,显得温顺,竟反倒比那些学界的同事要平静。这样自然也惹了物议。一些人嫌他不够诚恳,另一些人则以他为不够贞洁,这些话不是没传到他耳朵里去,但徐慎如不以为意。既然选择留下,自然难免有一丝好奇与期待,不过他确乎并不相信这个“新朝”,当然不可能诚恳,只是敷衍来求安稳。至于贞洁——他如今倒真是块暂时很被需要的“贞节牌坊”,只不过证明不是他的贞洁,多半是新朝对各方人士的欢迎姿态罢了。他没跟着南下,又没重新闭居西南或者跑到国外去,反而留在平京,新军一入城时就露了归顺的姿态,落了个“及时认清形势”,这早已无贞洁可言。萧令闻那边大概已经给他定性成背叛了,叛国还是叛党安哪个“头衔”还不一定,不过他心里并不以萧令闻为二者任何一个的代表就是了。萧令闻虽然不能代表,那么新军就能么?这是徐慎如无论对人对己都不能自辩的。有人对他说起投降,他也只是笑:图富贵平安也好真的相信也罢,至少是真心实意,自己倒比那些人差得远。王采荆留下是为了遗址,顾春嘉留下是因为要与多数的中国人留在一起,徐慎如留下是为什么?不过等而下之,为意难平,为想看看平京,看这块他们以前为之挣扎过的地方会被带到哪里,变成什么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