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光再往下览去。
下边一张是沈长序的字迹。
“我父亦有少年时,负气出走,多年未有音信,后又连累沈将军身亡,我代他向你和你将军道歉。”
“我再为我转投仇人,伤你害你道歉。”
“不知这简短的歉意能不能让你划掉‘沈长序’名后记仇的正字中其中一划,若是不能,算我罪该万死。”
而后,竟粗陋绘制了块山林,期间一小人向另一位骑在马上的小人射箭,怕盛淮安认不出来,沈长序还贴心地标注了字迹,一人头顶写了“沈”字,另一人头顶写了“山”字。
盛淮安见信笺背后还有墨点渗出,翻了个面,竟然是沈姓小人跪在另一人面前,连磕了好几个响头。
盛淮安本神情严峻,但是因为这幅画着实滑稽,还是忍不住笑出声。
静站在廊外的沈青侧耳听见微弱的动静。算是哄好了一半。他心想。
回屋之时,他看见自己的母亲,悄然站在庭院山石后,不敢上前。
沈长序在初见到她的母亲时,方才四十来岁的女人已是苍苍老态,看到他的第一句话就是“终于找到你了,我儿沈青”。
找了二十来年,一眼认出。但是一朝相见,却像是近乡情怯,不敢再说一句话。
她轻声问:“公主殿下气消了么?”
她听盛淮安身边的侍从这么叫她,也不知是何公主,常州数十年的流离已经让这个闺阁小姐失了原本的模样,变成畏畏缩缩的寻常村妇。
她看着已比她高许多的沈长序,他如今好像是上京的贵人了,纵然数年未见,但是沈母还是忍不住高兴。
沈长序点头又摇头,最终还是忍不住问了句:“娘,你不恨我吗?”
为什么不恨他在上京这么多年,竟然从未去追究过常州的生母?
他母亲竟笑道:“恨啊。当然恨。我被山匪劫走,被拐进青楼,我一路上用尽气力护着你,我在想,我要是有大伯哥一半的本领,就应该把所有人都杀了。”
“阿青,可是现在看到你,我似是又回到多年前了,你是我的孩子,我一届老妪,能有什么牵挂呢,总有些在意的人可以把往事都一笔勾销。”
她似是看出来什么,嘴角弯出抹慈祥的笑,她道:“阿青,喜欢一个人,就不要去算计她,算计来的真心不值几文钱。”
上京风雨如晦。
平日里极厌烦小孩的沈知念,今日竟然要宫人接来盛泽一同睡。她搂着小孩,又嫌他腿脚乱蹬,把人丢到榻脚,小皇子似是也感受到了山雨欲来,竟然出奇的安静,没有闹。
沈知念闭上眼,极力要自己静下来,萧弦叫人围了宫,萧蕙兰肚子里的孩子没有出生,他从哪里找来一个新的皇子?
他不敢冒天下之大不韪,自己来称帝…
思虑繁重,沈知念这一夜都没有睡好。
上京无党派的朝臣若说这几日局势,只能用“扯淡”二字来形容。
萧弦忽叫人围了皇城,用的缘由竟然是“皇帝言行有亏,得位不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