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次丁茴没有挣脱,而周祈低头看着交握的手掌,他心里终于放缓一寸,到底是鼓足了勇气再次伸手握住她,就像是当年一切被发现时,他将她护在了怀里一般。但这一次他不会再放开她,不论结果如何,他都会坚定地站在她的身边。“原来是阿丞哥告诉你了。”“是啊,他还警告我说让我离你远一点,最好是再也不要出现在你的视线里才好。”看他自嘲般地说着,丁茴忍不住皱起眉,有些不解,“为什么,他是怕你会刺激到我的情绪吗?”看着她疑惑的模样,周祈忽然轻笑出声,宋丞这人多少也是有点可怜的。因为他大概明白,宋丞这些年的所作所为都被丁茴视为了出于医生和邻家哥哥的关怀,根本没有往别处想,就算是有,大概也早在他医生身份的笼罩下早就磨灭干净。“你笑什么?”周祈摇摇头,忍不住用力握紧她的手,“我笑我运气好。”我笑我运气好,能够遇到你,并且被你爱着。这后半句被周祈藏在心里。“阿茴,我知道你在纠结什么,在担心什么。”周祈看着她,“爸妈这边都交给我,我会来说服他们,而你要关注的,只有你自己的身心健康。”“阿茴,为自己活一活,开心一点好不好,我真的很久都没有见你笑了。”听他这样说,丁茴愣了愣,下意识就道,“你要做什么,不要做……”周祈点头,“我知道,不要做伤害自己的事情,晓之以理,动之以情才是王道。”话落,他低头轻轻抚摸着她手腕上那道纤细的黑色纹身,“当时一定很痛吧,后来会不会也很后悔自己做了这样的事情?”丁茴低头看着那道用来遮盖割腕痕迹的藤蔓纹身,沉默几秒,最终缓缓点头。“当时不后悔,甚至因为情绪,而不觉得有多痛苦。”说到这里,她顿了顿,脑中忽然浮现出李静焦急的模样,咬了咬唇接着道,“可当我醒来看见妈妈,就后悔了。”如果要给这个世界上最爱她的人排行。李静肯定首当其冲是:脱离“床伴”当年丁茴出院以后,李静因为担心她的身体状况,把刚稳定不久的工作辞退,在家里开着中午提供餐食和午休的小饭桌。这样既可以每顿都给丁茴做饭,还能多少挣一点钱,也不至于家里没了收入来源。而丁茴也是在那个时候起,意识到自己曾经想要离开这个世界是多么错误的一件事。或许对当时那一瞬间想要离开这个世界的自己而言是舒畅的,但对于后来的自己,以及爱她的所有人,无疑都是痛苦的。从那时候起,丁茴除了在学校上课完成学业以外,还会偷偷打工,同时也努力吃药配合后续治疗,也是在频繁出入医院的这个过程中,她和宋丞的来往不可避免地多了起来。她对宋丞几乎不设防,完全将他当邻家大哥哥看,只是时间稍微一长,丁茴也不是傻子,便能察觉到不对劲的地方。她明白宋丞所有行为之下,刨去医生和邻家哥哥身份后的更深层意味,他或许对自己有意,但她从不点破,也绝不敢逾矩半分。该是宋丞作为医生该做的,丁茴都不会阻拦,只是一旦超出了医生范畴内的事情,她能拒绝就拒绝,连那时宋丞都说,说她总是跟自己分得很清,这样很容易伤感情。丁茴知道他是在开玩笑,却也还是很认真地回道,“亲兄弟还明算账呢,阿丞哥也算是我的兄长,自然也要算清楚。”她清楚地知道自己没有办法再把心交出去,所以她不想欠任何人。丁茴知道自己心里一直都有周祈,而且大概率永远也放不下,她是绝不能耽误宋丞这样的人,所以不能给他在一起的希望,更何况她知道自己身体的各方面状态都算不上健康,更没有资格去选择和妄想,只守好自己和李静这个小小的家就好。很多年来,除了想要再见周祈一面,她的愿望几乎一直都是只想和李静安安稳稳地把日子过好。所以在宋丞后来很多次的主动帮忙里,她渐渐开始疏远,话里话外有了不甚明显地拒绝,这种状态一直保持到宋丞调走。宋丞在的那段时间,因为出现的次数频繁,李静跟他的关系都走近了不少。她本来很看好宋丞,心里想着要是宋丞能和丁茴走到一起,能够治愈她心里的伤,等自己走后,能够代替自己陪在丁茴身边,安稳地度过后半辈子,也是一种很不错的选择,这样她在地下也能安心。只是丁茴的态度,却让李静忍不住惋惜。她明白丁茴的意思,也清楚地知道丁茴对宋丞绝没有那方面的想法,直到最后宋丞调走前夕,丁茴也没有主动留下他的联系方式,还是宋丞留了一个给李静。李静了解自己的女儿,却也不敢再多说什么,因为她知道,周祈是丁茴心里过不去的一道坎,不论吃多少药,都是如此。-晚饭最终在他们谈心之后的一个小时内结束。丁茴这些年因为在大剧院工作,经常有演出,即使不是舞蹈团的,也需要常年保持身材,所以养成了晚上一般吃很少的习惯。周祈看着她胃口远没有多年前那样好,心里不好受,嘴上却没有说什么,他从不是个说教别人的性格,只是默默记住她现在常吃的一些菜,想着回家以后能多学些类似的,在不会让她发胖的基础伤,一点点让她把胃口重新拾起来。出来时,丁茴站在饭店门口等周祈,他去了地下车库取车。望着暗沉如墨的天幕,丁茴漫无目的地放空自己,看着天上的星星,一颗接着一颗数着,脑子却忍不住去想之后他们会去做什么。总不是还会去酒店,如果还是会去的话,那他们现在算什么呢?该以什么样的关系去定义他们?是过去的兄妹,还是久别重逢的恋人,亦或者说,他们是有过口头约定的“床伴”?一想到这里,丁茴忍不住捏紧了手里的包,连数着天上星星的举动都变得有些局促不安。因为此时已经是深秋,天气已然转凉,所以等待周祈的这五分钟里,有夜风袭来。带着凉意的风扰乱丁茴脸畔的发丝,她抬手将贴在嘴角的头发拨开,也是这个动作,让她从彻底纷乱的思绪里抽离出来。因为她感觉到了身上的外套,那是他的。这件衣服意味着他们的关系已经有所改变,或许还不是恋人,但至少脱离了“床伴”这个范畴,毕竟几乎很少有床伴会在脱离床那一方小小天地之后,给对方添衣。可丁茴还是觉得,他对自己或许还是妹妹的状态,他是说想要陪在自己身边,她也同样渴望他能够一直在自己身边,但是以什么样的身份她却没有一个准确的定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