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晏如,我叫秦月章。”走进来的人坐在晏如对面,端端正正地把手放在审讯桌面上,身体微微前倾,摆出一副倾听者的姿态。
晏如茂密长发遮盖下的眉头微动,他缓缓抬起头来。
这是秦月章第一次正式地直面地对上晏如的脸。
青年面容阴柔,一双眼睛在审讯灯光下熠熠生辉,如星子一般。
他很难将眼前这个漂亮得过分的脸和凶神恶煞的杀人犯联系在一起。
但很多时候,相不由心生。
“今天换了一个警官来审讯吗?”晏如脸色苍白,可笑意中的挑衅却不减。
秦月章很有耐心:“我不是警察,只是警方聘请的心理顾问,你可以把我当成一个倾听者,如果你愿意讲的话。”
“换一种方式套话?心理顾问,倒还真稀奇,你们不会以为我是个心狠手辣的疯子吧?那我怎么担待得起。”晏如顿了顿,又似乎来了兴趣,把下巴抬起来,似笑非笑地睨着秦月章,“那今天你又想听什么呢?”
秦月章说:“你的父亲是晏安德。”
晏如猛地顿住,脸上的笑意骤然消失,眼神刻薄而防备。
像是一只受惊的猫,猛地炸起浑身毛发,让自己看起来凶狠强大。
秦月章亦没有情绪地坦然回视。
或许是心理学家自带一种令人充满倾诉欲的气质,晏如很快又放松下来,他说:“秦顾问,我想问问你,是不是杀人犯的儿子,也会变成杀人犯?”
秦月章说:“这没有任何理论依据。”
晏如冷笑一声,无所谓地垂下头:“那为什么,早在这之前,所有人就已经审判过我无数次了呢?”
——
在我拨弄着已经长过眼睛的额发时,火车竟毫无征兆地再次运行起来。
我吓了一跳,手都差点戳到眼睛里。
但这是好事,车在这里已经耗费了太多时间,车厢里甚至有人欢呼起来。
我看着窗外移动的风景,绿意像是颜料一样涂抹开来,偶尔有电线杆划过。已经是下午,亮得耀眼的太阳挂在窗外那遥远的天边。
晏如若有所思地看着窗外,神情里有着疑惑。
“怎么了?”我问。窗外并没有什么特殊的啊,太阳还是那个太阳,和早上的看起来没有什么区别。
晏如收回视线,淡然道:“没什么,只是看看。”
是吗?
我不动声色地盯着他脸,那张脸俊俏英气,倒没有什么破绽。我说:“应该很快就会到雪城了,如果你实在没有地方去,可以来我家,我家在……”
我话说到一半,脑海里突然升起一种无所适从的茫然感,心里莫名难受。就是那种话到嘴边却被自己陡然遗忘想要说的内容的茫然与难受。
这是怎么了?
可我的茫然并没有持续太久,因为一个女声忽然在我们身旁响起,打断了我的思考。
“刚才真是太感谢你们了。”
我和晏如不约而同地转过头,是齐幼萱。她脸色略微有些泛白,应该是惊魂未定,还抱着她的背包没有松手。
我勾起嘴角,摆摆手表示不要在意:“这种人就是不能助长他的邪劲,不然他还能爬到别人脑袋上去!”
齐幼萱勉强地笑了笑,眼底里还是忧愁的底色。自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她就闷闷不乐,联想到从齐幼萱包里掉出来的那张照片……难道她失恋了?
这时,一直在上铺的顾蓝山突然探出一个头,揉了揉惺忪的睡眼:“车子动了?开多久了,应该要到雪城了吧?”
他说着,从上铺爬下来,目光对上齐幼萱的时候有一瞬间的凝滞,但很快就若无其事地移开。
“刚开没多久,”我说,“你倒醒得及时。”
顾蓝山抓了抓自己的短发:“刚才那边吵吵嚷嚷的,我就醒了。这一趟真的是,半天的路硬生生走成了一天半!看我下车不好好吐槽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