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依旧一身褐色袈裟,深邃的五官,嘴角噙着淡淡的笑意,那幽深的灰色眸子里闪动着不知名的情绪,他竟一点也没有变。
“你一点儿都没变,昙无忏。”
“你变了。”
“我哪里变了?”
“更添仙姿玉貌。”
冯宸眉眼弯弯地笑着不语。
“你们先下去吧,我自己留在这里就可以。”昙无忏朝身后的随从微微抬手说道。
直到众人都退下,冯宸几步走上前去,揽住昙无忏的和尚,笑眯眯地朝几人介绍道:“这位,昙无忏,天竺圣僧!”她神眸微动地看着昙无,抿了抿有些颤动的嘴角,继续说道:“我的家人。”
昙无忏眼中含笑看着冯宸,对众人施了一礼。
“这位,我新收的师傅,贺兰无生。”
贺兰无生淡淡地瞥了她一眼。
“这位,我的好朋友卿卿。”
“还有这位……”
“我与圣僧有过一面之缘。”敏敏笑着说道。
昙无颔首,“敏敏姑娘。”
“好了,如今查案的都是自己人,大家可以各抒己见、畅所欲言了。”贺兰无生走到桌前,示意道:“国师请坐。”
几人从偏室移坐正厅茶桌前。
冯宸抬眼望着偏室软塌上的尸体,说道:“我们现在还有七日时间,对于这个案子大家有什么想法吗?”
“我先讲讲我的分析。”贺兰无生放下手中的茶杯,“据我刚刚检查,房中并无打斗痕迹,死者身上也并无其他伤口,说明凶手武功不俗,一剑毙命。凶手使用一把女子剑,但却不能排除是男子故意所为。”
“会不会是沮渠信惹了什么仇家?来寻仇的。”卿卿的脑中瞬间浮现出一个可能。
冯宸疑惑道:“那为什么他会含笑而终呢?”
“或许是他的因果得以了解呢。”昙无温声说道:“对于一些人来说死亡何尝不是一种解脱。”
“我感觉沮渠信不一定有圣僧这种觉悟……”卿卿突然开口说道,她坚信好死不如赖活着,对于昙无这些话,她压根无法认同。更何况,这位可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小王爷。
“仇杀可能不大,沮渠信待人接物一向是彬彬有礼,王宫上下无不对他交口称赞。”敏敏顿了顿又道:“就算是我阁内的仆人,对他都颇有好感。他这个人,在这姑臧城里,上至河西王,下至门口叫花子,就从未见他对谁怒目横眉,一向是笑脸待人,就连他的母后都对他关爱有加。”
众所周知,沮渠信是小妾所生,但是王后孟氏却格外喜欢这个小儿子,沮渠信也时常对人说自己的母后待自己堪比亲生儿子。
卿卿疑惑道:“世界上真的有这样的人吗?”
冯宸轻笑,“有没有不知道,不过他确实是个风流倜傥的公子。”
贺兰无生微微挑眉,“怎么说?”
冯宸起身,从一旁的书架角落抽出一本册子来,“这个册子一直放在书本中间的夹层里,似乎是沮渠信的诗册。”
她随手翻开一页,缓缓念诵道:“云外远峰横黛色,雨中幽谷响松香。何须更待三秋月,照我孤怀万斛霜。”
贺兰无生轻轻蹙眉,“云外远峰横黛色,雨中幽谷响松香……这是哪里的景致,似乎不像是凌云楼内。”
还有这句,冯宸继续道:“一夕相思雨打灯,今朝相送月侵陵。长须共说天涯客,未得同为海上僧。万里无云空有水,百年有泪不成冰。从来不比人间世,只解愁肠百转憎。”冯宸嘴里呢喃着最后一句,不禁疑惑,“这沮渠信心里究竟有什么千回百转的痛苦,能让他写出这种诗。”
“这诗大意是说,对女子整夜的思念,泪水滴落将灯笼淋湿。一早送这女子离开,看着月亮渐渐升上山顶。一起聊起那些游历天涯的旅人,却不能一起去海上做个僧人。万里无云的天空,只有水在流淌,百年的泪水,也不能使其冻结成冰。人间的世事虽然千变万化,但它却无法比拟。我只会因忧愁而感到烦闷,而这烦闷是我所憎恶的。”冯宸轻笑,“这沮渠信还是个多情种啊。”
卿卿不禁感慨,“这沮渠信倒真是个翩翩佳君子。”说罢,她挑眉看向贺兰敏敏。
敏敏微怔,立刻道:“我看他‘偏偏是个假君子’吧!”她面上带了些不耐烦,意识到众人注视的目光,收敛了情绪,不自在地清了清嗓子,“谁知道他是写给哪个娇娥的……”
冯宸摇摇头,“不清楚,这诗册看不出时间,也没有署名。”她手里摩挲着平整且有点毛糙的书页,但沮渠信应当是时常翻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