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深呼吸了好几下才稳住心绪,极力装出一副震惊困惑的模样,问道:“脑溢血?我怎么不知道……我有这病史。”
“装什么?还在装?”
季松亭把病历单扔到他面前,嘴角微勾,冷笑一声,笑容里充满了鄙夷和不屑,眼神像刀子一般狠狠扎向他,说:“你敢说这上面的诊断结果不是你的?”
甩在自己面前的病历单有些褶皱,简桉手指颤抖地拿过来,一页一页翻到最后,看着上面“中枢神经血管破裂”的字眼,眼眶蓦然红了,却不肯落下一滴眼泪。
他现在不能哭,哭了就代表承认了。
季松亭这么问他,无非是因为这段婚姻的束缚,不想对他履行任何伴侣的职责,又或者是不想便宜他死的太早。
“季少爷。”
季松亭忽而听见床上的青年轻飘飘喊了这么一声,错愕片刻,原本波澜不惊的眼瞳突然微微睁大,眼神中透露着一丝惊异,面无表情的脸变得有些暗沉。
有一瞬间,这个称呼在简桉的口中说出来竟然无端变得生分和疏离。
不知道为什么,他听着很不舒服。
过了好几秒,季松亭这才反应过来,眼眸森然,低沉的嗓音中压抑着一团怒火:“你刚刚叫我什么?”
此话一出,周围的气温似乎降至到了零点,隐隐酝酿着一股肃杀之意。
简桉冷不防打了个寒颤,抬眼一看,正好见他那一张棱角分明、气势凌人的脸暗沉得可怕,一对深眸如同一把利剑,带着威严和警告,似要刺透他的心底。
他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平静一些,可手还是控制不住地颤抖起来,鬓角渗出冷汗,强迫自己直视男人的双眸,一字一顿道:
“季少爷,您不是一直以为我是个虚伪做作的人吗?既然我都是这样的,那为什么病历单不可以造假呢?”
他几乎是哽着一口气说完这番话的,等到话语落下才被自己的勇气吓到。
他刚刚是怎么敢反驳季松亭的?
许是劫后余生的痛苦,和身如枯木,心如死灰的爱意,让他第一次产生了反抗的念头,也是在这个念头的驱使之下,忍气吞声这么多年,他终于忤逆了那人一句。
简桉死死抓着被角,咬紧牙关,往日里柔弱无用的眼神此刻终于染上了一层硬气,可这点顽抗却尽显苍白无力。
他知道的,季松亭最厌恶欺骗和背叛了,这种被人玩弄于股掌的滋味会让他抓狂,会让他不可一世的尊严受辱。
听到这,季松亭果然发怒了,但提高的嗓音里除了狠戾,还夹杂着一丝质疑:“造假?你和沈云珩联合那群医生一起来骗我?!你重度昏迷也是假的?”
他不信简桉有这么高超的演技装的跟真的要死了一样,但一想到这人的嘴脸,什么都做的出来,也不无可能。
亏他竟然会担心起简桉的死活!
简桉有些愣住,没能料到后半句话,一时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短促而苦涩地呼了一口气,鼻子突然酸得发疼。
他以为季松亭仅仅只是怀疑他的脑溢血病史,怀疑他和别人串通欺骗,没想到他直挺挺躺在病床上几次心脏骤停,险些死去,可对方依旧认为是假象,是谎话。
那人都质疑到这份上了,又有什么好解释的?不过都是徒劳无功。
他强压下心脏处袭来的疼痛感,缓缓抬起头,声音微颤,有些艰难地说道:
“对,我全都是骗你的,云珩告诉我,我大出血时你为了沈初言的身体,不顾我的死活,拒绝给我血浆,我让医生说的那么严重,不过就是想让你感到愧疚。”
直到现在,简桉才真正感到一种无以名状的悲凉,原来从头到尾的拼命付出都是他的一厢情愿,自作多情而已。
身体的痛和心口的痛同时袭来,干涸的眼睛宛若染血般红,这种感觉比死了还难过,他黯然神伤地眨了下眼,口中每说出来的一个字都像在刀尖上滚动一样:
“而且这么多年你不是早就已经看清我了吗?又何必问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