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西荞眉头微微皱起,“我妈怎么跟你说的?”“您告诉人家您肺癌中晚期啊?”人走了,孟西荞一边收拾桌子,一边用玩味的神情?问。在手术之前,她叮嘱林雅萍不要把住院的事说出去。动了手术,修养得差不多了再让人来看。林雅萍对着亲戚是憋住了,可忍不住借这个机会?考验起男友来。林女士一脸倨傲:“看他诚意。”孟西荞叹一口气:“你们才认识多久啊,没人经得起这样的考验。”林雅萍把杯子一搁,“他牌桌上?欠的十几个都是我给他解决的,现在让他表表忠心怎么了?”孟西荞瞪大眼睛,仔细听明白了这两?人是怎么一回?事。保养得宜的美貌单身?富婆扶持牌桌上?认识的年下赌徒,她想到就后怕。“妈,”她咬咬牙,“你知道你这个组合上?社会?新闻的概率有多大吗?”林雅萍也有些心虚,“和他认识都是你回?国之前的事了,中间断过一次。”“那怎么没继续断着?”“你不让我张罗相亲了呀,我无聊,找个男人玩玩。”孟西荞且提醒她,别把自己玩进火坑里去。手术之前有两?周,足够林女士来考察这位年下男友。小男友过来看望的频率越来越低,林雅萍忿忿表示他连表面样子都不做了,孟西荞瞧她精神头倒是好?了许多。手术前一天?孟西荞被派去出采访。老刘扛摄像机,石海负责笔录,她负责出镜。西南角一家寺庙的香火钱失窃,警察还未侦破案件,他们赶往现场报道。结束时才是中午,西荞和同事在山脚下吃过午餐后,表示自己要留下来拜一拜。自己便一阶一阶地往上?爬。寺庙建在山顶,从山脚望上?去,只看到无边的白石阶。踏上?最后一阶,孟西荞回?头往下看,山不算高,但雾霭太低,从上?看去只能看到稀疏几棵槐树尖,被裹在雾霭间,像绿色的幽灵。寺庙门口人不多,停着几辆车,其?中有一台迈巴赫。在神佛面前,众生皆小。要进门时,视线落在飞檐一对骑凤仙人上?,在经久的风雨里都失了颜色,只能根据层叠的凤翅依稀辨认出曾经的朱红。孟西荞一边轻手轻脚地进入厅堂,一边给顾津南发了条信息,问他要事业还是姻缘。顾津南拨来电话,她连忙捂着手机踱到殿外接。那人说:“都不要,把我那份给阿姨,双倍祈愿手术顺利。”西荞问:“真不要?”顾津南答:“为了阿姨,可以一信。为自己的话……西荞,我更信我自己。”西荞说:“哦,你倒是很自信,就没有过求不得?”收了线,西荞恭恭敬敬进入厅堂,晦暗的祠堂并排铺着红色帷巾,中央供奉着神像,一对幽绿色眼珠在晦暗的环境里尤其?明显。神像下已有人已在拜着了,西荞在撩动“后边126级石阶也没放开手。”顾津南一边说,一边不住地用左手拇指摩挲右手掌心,意图留住指尖的酥麻感。卫洲默然半晌,用手中的空杯去碰他面前的满杯酒,“嗯,恭喜顾总,进度感人。”看他嘴边微笑始终褪不去,又问?:“这么天大的喜事,不喝一杯庆祝?”顾津南把面前的酒推得更远,“今天林姨动手术。”卫洲嚷嚷:“做女婿的自我修养,无名无分版。”高中时他们也是一口一个“大房”,这样的揶揄顾津南是听惯了的,懒得理会。卫洲又喝下一杯,敛了玩笑的神情问?他:“不过就这样?你到底怎么想?的?她到底怎么想?的?”顾津南微微扬起下颌,顶光从上往下泻,把他眼里?的愁绪照得分明,语气里?却一丝波澜也无。“我什么也没想?,现在?这样,我很满意。”从黎霁尘嘴里?,他得以一窥孟西荞赴英的原因,那原因里?竟然有自己?。他年少时不成熟的、急切的爱让她慌了阵脚。他早该看出来她是个怂包——随心所欲地?招惹,事情失控后却逃避。顾津南引以为傲的才智,在?她面前也要?打半折。自苦了十年,放任自己?在?思念的囚笼里?度过三?千六百个日夜,不敢去想?她在?大洋彼岸和别人是怎么个耳鬓厮磨样。倘若说在?某人回国的这一年里?,他学会了什么,那一定是——不要?打乱孟西荞的节奏。她对失控有着本?能的恐惧。顾津南起身,语气淡淡:“至于她怎么想?的,我等孟西荞亲口告诉我。不过是下一个十年,我也不是耗不起。”顾津南处理完公司的事情,赶到医院时手术已经开始了。孟西荞在?走廊的沙发上,半坐半躺地?靠着,呈一种疲倦的瘫坐姿势。她已这样静坐了大半个小时不曾动一下,眼睛直勾勾盯着手术室门上的状况灯,生怕错过什么。林雅萍至少说对了一件事,她只有这一个妈,平时吵嘴吵得再厉害,仇也不过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