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过。”崔亭垂眼,“可他不愿意说,关于他……父母的事情,也是我不小心看见的,他不想让我知道这些。”
比八年前的楚夏还瞒得紧。
勺子放下,接触间发出清脆的响声,崔亭注视林箐英。
“有件事情楚夏可能没有告诉过你。”林箐英笑了笑,“我不仅是他的老师,也是他的医生,从高三就开始了。”
没等崔亭反应过来,她就继续说。
“楚夏当初所在的精神病院在省外,是家私立医院,并且并不具有医疗机构所必须的资质,换句话说,它的存在并不合法。”林箐英耸了耸肩,“好在四年前被人举报上去,被迫关门了。”
崔亭:“您的意思……”
“他在里面并没有接受到所谓正规的治疗。”林箐英直言,“不合规范的电击,能让任何人见到某样东西都产生下意识的抗拒心理,知道所谓的戒同所吗?和那种地方差不多。”
“将所有物品都保持原位,是他们训诫所谓“患者”的必要手段,因为能将孩子送进去的父母,想要的都是这样理想化的子女,这样的举动,会让里面的医务人员视为治疗成功的某项指标。”
“楚夏现在的情况,其实比以前刚出现在我面前时好很多,那个时候因为他家里老人的去世,情绪打击严重,能在那种时候再次相信心理医生,他很了不起。”
林箐英想到以前,感叹道。
店中人声不绝,崔亭有瞬间的耳鸣,耳朵里听不见任何东西,只觉得自己被这个世界隔绝在外。
脑中几乎已经出现,楚夏独自一个人在候诊区坐着,穿着怀中的校服,周围人群来来往往。
他的心脏被一只大手紧捏着,细密的疼痛遍布全身,让他不知道自己应该做出什么反应。
林箐英看着对面脸色极其难看的年轻人,耐心地等待着。
良久后,崔亭哑声:“楚夏有向您说过,他姥姥是怎么……”
他紧扣着手指,希望并不会过于糟糕。
可事与愿违。
“我不知道姥姥听见了我和她的对话。”少年楚夏满脸痛苦,坐在诊疗室中,面对着林箐英。
他不自觉开始蹭手指上的笔墨,这是上午考试时不小心弄上的,现在异常刺眼。
林箐英注意到他的动作,从抽屉中取出湿巾纸:“你可以用这个。”
湿润的触感,黑墨逐渐消失,紧绷的神经突然放松了些。
“所以,在你看来。”林箐英注意着他面上的表情,缓慢开口,“姥姥是因为你才去世的?”
楚夏点头:“我转学去怀城,他们都不同意,是因为姥姥坚持,才让我回去。如果没有转学,就不会被姥姥听见……也就不会发生争吵……”
他说不下去,眼中通红,脑海里全是放学刚回家时,蒲洁因为蒲君雅提出送自己回去复查,而大声呵斥自己的女儿。
紧随而来的是老人家突然倒下,慌乱叫来救护车,可到医院也没有抢救过来。
蒲洁最开始并不能理解自己孙子为什么会喜欢女孩子的东西,可每每和蒲君雅他们去医院探望,见到日渐消瘦的楚夏,就忍不住眼眶泛红。
对她而言,楚夏究竟喜欢什么都不重要,那是自己的外孙。
可蒲君雅永远不会理解自己母亲的这种想法,她只想让楚夏重新成为自己想要的那个儿子。
“楚夏很长一段时间都把老人家的去世,归结在自己身上。”林箐英说,“他是个很有毅力的孩子,知道自己的问题,也在努力远离父母的控制,所以才会走到今天。”
见到沉默的崔亭,她笑了笑,补充:“当然,也因为他很喜欢你。”
崔亭低声:“他从来没有对我说过这些。”
原来楚夏那段时间过得……远比自己想象得糟糕。
“那你今天来复查,决定开始复健的事情有告诉过楚夏吗?”林箐英开口问他。
崔亭摇头:“我想有结果了再告诉他。”
“你们很像。”林箐英做出评价,微微倾身,“可作为恋人,你们都将对方保护得过于完美了,崔亭。”
崔亭看着她,没有说话。
“我也能理解,得知自己恋人的过往后,克制不住想补偿的心理,可是对方到底想要什么,或许会更加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