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住这儿……”颤声丢下这么句话,周崇煜再也不敢多看,转身就走。离他最近的是成倦,还没反应过来是什么情况,慢半拍地要伸手拦他。“别碰我。”猛地甩开胳膊上的触碰,周崇煜弓起后背,像是一只正处于应激状态的小兽。成倦有点被他的反应吓到,不敢动了。周崇煜怀里抱着个纸箱子,里面装着从仓库收拾出来的杂物,推搡间掉落在了地上。他脚步不太稳,想蹲下去捡。几乎是同一时间,一副高大可靠的身躯忽然从身后托住了他,将他牢牢扶好。“……阿煜。”男人沉沉喊他,声音低得快要听不到,“听话。”周崇煜恍惚了半刻,鼻息间全是那股熟悉的木质香气,犹如一道魔咒。梁峙总有办法让他听话。只用两个字就够了。周崇煜抬眸,和人短暂有了05秒的对视。那道目光中包含了太多,有委屈,有想念,也有疏离。但梁峙的眼睛太深了,好像能融化掉所有情绪,不管底下如何暗流涌动,表面上看起来总是一样的平静无风。周崇煜读不懂。“东西放哪儿?”安静了一阵,周崇煜抱好箱子抬起头来,朝着成倦问。成倦还是没搞清楚状况,愣着用手指了指楼梯口,“哦,楼下……”也没再多说什么,周崇煜垂下眼帘,绕开所有人的视线,转身走向了成倦所指的方向。晚上,成倦家里聚了不少人,晚饭直接从楼下的五星级饭店订了餐。周崇煜没出来,一直把自己关在屋子里,周崇燃叫他出来吃饭也不理。本来周崇燃说不用管他,但梁峙还是出于私心,给他留了一份饭出来,单独装到饭盒里,等晚饭结束了,又用微波炉细心地帮他翻了翻热。吧台边,alysa拿了两只高脚杯,路过厨房时刚好看到了梁峙。半晌,她走过去问:“今天你们熟人聚会,我就这样直接跟过来,会不会有点不太合适?”梁峙正抱着胳膊专心致志地盯着微波炉里的食物,听见声音回头看了她一眼。“是我没想周全。”他无奈摇摇头,“出来得太着急,只能借用了你的车,一会儿等事情结束,我就送你回去。”“那倒不用。”alysa耸了耸肩,拿起旁边一盘剩了很多的炸鸡翅,问,“这个要不要多给他来一点。”“不用。”梁峙垂眸淡淡道,“他不喜欢吃油的。”alysa饶有兴致地观察着他的神情,似乎已经察觉到了什么,偷着笑了笑,但并没戳破。没顾上跟她交流太多,微波炉一好,梁峙便拿着饭盒,急匆匆地去了楼下。来到房间门口,梁峙先站了一会,抑制住心里那股莫名的躁动,才将门开了一条小缝。里面的年轻人背对着他,正闷头搓着手里的泥巴。“……阿煜。”梁峙轻轻推开了门。身后突然传来一道真实的声音,把周崇煜吓了一跳。他慢半拍地回过头,才发现身后梁峙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开门走了进来。“吃点东西吧,我特意给你留了点。”梁峙手里端着饭盒,神态平和地说着,一边将门轻轻合上。“我不饿。”周崇煜固执地撇过脸,继续搓着手里的泥条,袖子上蹭得全是灰。像是吃准了他会是这副反应,梁峙只是把饭轻放在了桌上,再坐到一旁,安静地看着他摆弄那只形象酷似自己的泥胚。这么久不见,周崇煜好像是壮了些,还长高了,挺像个大人了。“你、生气吗。”两个人安静了一阵,手拿刻刀的年轻人才终于肯将东西放下,转过身来,满眼试探地盯着他看。只这几个字,周崇煜说得稍有些断续。梁峙却早已习惯了对方这种简略的说话方式,他目光柔而直地盯住人的眼睛,沉声说:“如果你指的是,你一声不吭人间蒸发了这么多年,那确实有。”对方立马神色一暗,说不上是委屈还是胆怯。“但现在已经不气了。”顿了顿,梁峙才又补充道。周崇煜脸上肉眼可见地缓和了一些。他弯下腰,准备再从地上捡一包白泥,将他的雕塑作品收尾。一只干燥而温热的手倏而从身侧拉住了他,令他的重心向前一偏,跪倒在地上。梁峙赶在他摔疼之前就已经稳稳扶住了他的胳膊,两双眼睛相对望时,都有零星几秒的震颤。片刻后,前者似有若无地叹了声:“你再不吃饭,我就得重新出去给你热一遍了。”周崇煜半天没动静,只是贪恋地停留在了这样手臂搭在一起的状态,目不转睛地盯着身前的男人,眼神赤诚又直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