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费弘化说:“您既然什么都知道,传我前来,那八年前的事情,可有眉目了?”夏樾都觉得好笑:“所以你觉得本官传你来,是要向你汇报案件进展是吗?”这话问的费弘化一时也被堵住了,顿了一下才道:“草民并不是这个意思。”不是这个意思就好。夏樾查了那么多案子,无论是凶手还是受害人都见了无数,没有人可以凌驾在律法之上。哪怕你是受害者,复仇心切,也不能将这作为免死金牌,更不能因此伤害无辜。夏樾道:“费弘化,你现在涉嫌多起伤人,谋杀,买凶杀人,本官要将你收监。”费弘化的表情有点恍惚,说实在话,他确实没想到今天来这一趟,走不了了。“不过八年前费晓蓉所经历的案件,本官也一定会查,你若是想起什么线索,可以随时告诉本官。”他们估计费弘化也不知道更多,要是知道的话,以他的性格,这几年早就上门弄死对方了,不会到现在毫无动作。但是没想到,费弘化不愿意就走,而是望着夏樾道:“大人,您真的要彻查八年前的案子?”“不然呢。”夏樾淡淡道:“你觉得本官很闲,把八年前的案子翻出来当话本看吗?”“……”费弘化咬了咬牙:“草民不是这个意思,草民……有事禀告。”“说。”费弘化道:“大人猜的不错,这八年,其实草民无时无刻不在想着为晓蓉报仇。她死的太委屈,她的遭遇太惨,草民每每想起她挂在横梁上,睁圆了一双眼睛,死不瞑目,就心如刀绞。”夏樾倒是能理解这种感受。别说是同父同母的亲妹妹,就是异父异母的表妹,如果沈星瑶被人伤害了,他肯定也不会放过那个人。费弘化道:“这事情我很难办,因为我既要查,又不能让人联系上晓蓉,不能有损她的名誉,所以我只能偷偷的查。”“我先是查了所有和晓蓉一同外出的人,没有任何线索。”轻描淡写一句话,但是费弘化的手上,怕是沾了人命了。不过这都是八年前的事情,夏樾暂时不打算追究,不是不追究,反正费弘化跑不掉,大可以先收监,等这件更诡异的事情处理完,再查不迟。费弘化接着道:“然后我就没了主意,直到过了两年,我有一个朋友,做了户部的一个官员,从五品的郎中,叫做广玉树。”从五品在六扇门看来,肯定不算是什么,但是在普通老百姓心里,那就是个很了不起的官员了。费弘化道:“玉树与我是幼时好友,关系匪浅,于是我将这件事情告知了他,希望他能帮忙。”叶彩唐其实不知道户部郎中是干什么的,但是装作什么都懂。倒是夏樾道:“户部郎中,掌户籍、土田、赋役、蠲复、婚姻之政,如何能帮你查案?”简直风马牛不相及。不过费弘化道:“因为当时举荐他的人,是大理寺卿,我本想着让他引荐,多花些银两,能在不牵扯晓蓉的情况下,将此事彻查。谁想到,就在当晚,玉树死了。”六年前,夏樾还不在京城,这个户部侍郎广玉树的死,他并不知情。那时候的大理寺卿,也不是现在的大理寺卿。费弘化呼出口气:“当时我就觉得不对劲,我去广家吊唁,广家说是醉酒不小心摔死的,但这怎么可能,那天晚上我们是去谈事情的,根本就没喝几口酒,怎么能醉酒?我想见他最后一面,他家里也拦着不许。”这事情确实蹊跷,死的还是朝廷命官,夏樾奇道:“此事就不了了之?”“我去吊唁的时候,又遇见一件奇怪的事情。”费弘化道:“我听着有人在灵堂上,和广家的人打听,昨夜玉树是和谁喝酒的?”众人都听的入神,这事走向确实蹊跷。费弘化说:“因为我不愿意叫人知道此事与晓蓉有关,所以我和玉树相见的消息,是瞒着别人的,无人知道。当时我就想,为什么玉树死的那么蹊跷,为什么他死后,会有人打听他昨晚是和谁在一起,这个人想干什么?”众人脑子里,不约而同的闪出一个词。杀人灭口。夏樾立刻道:“你可知打听的人是谁?”费弘化摇了摇头:“不知,当时我意识到了对方是要杀人灭口,因此不敢有一点动作,当时那种情况,但凡我多问一句,对方一定有所察觉。连朝廷命官他们都能说动手就动手,我区区一个生意人,定会死的无声无息。”冤家路窄费弘化的顾虑是有道理的,但是就最近这几件事情,大家对这人的了解虽然粗糙但是深刻。这样的人,可能在明知道有线索的情况下,什么都不做吗?于是大家就这么一起看着费弘化。看的费弘化心里发毛。“我,我说的都是真的。”费弘化强调:“没有半谎话。”“也许没有半句谎话,但是也没说完吧。”夏樾道:“后来呢,你妹妹和好友连续惨死,这六年,你就再无所为?”“不是,当然有。”费弘化道:“我回去之后想来想去,觉得那人是有可疑的,我想把他找出来。虽然我不知道他长得什么样子,但是我记得他的声音。”“于是在玉树的整个丧事上,我都以是他最好的朋友为由,连日守在他家帮忙,出力,出钱,安慰老人。我想我不能问,但是只要这个人再出现,我听见他的声音,就能知道他是谁,我就能顺藤摸瓜将幕后的人找出来。”费弘化的神色暗淡下来:“可是我一直在广府待到玉树过了头七,所有的丧事都结束了,也再没有听过这个人的声音。”夏樾道:“那你后来,是否向广家的人查问过此事?”“没有。”费弘化道:“那人问的玉树的亲戚,不是广府的人,也不是京城里的人,不知哪里来的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我避开两天之后再去广府,就再也没听见这个人的声音。”“所以你后来并未见到这个人?”不幸中的万幸吧,他们还以为这个人被灭口了呢。“并未见过,也不知身份。”费弘化道:“后来听说,那几日正巧有玉树一群旧识朋友,还有老家来的远方亲戚,拖家带口,见这边太忙又帮不上忙,第二日便都走了,散的五湖四海的,无处可寻。”不但无处可寻,费弘化还不敢大张旗鼓的寻,这一寻,凶手就都知道了。费弘化说:“我不怕死,但此事如今只有我一人知晓,我若是死了,我妹妹的冤屈就永无昭雪之日。”这世上没有纯粹的人,纯粹的善和纯粹的恶,只有不同的立场。费弘化为了查妹妹的事情,不择手段,令人发指。但是对费晓蓉来说,他大约是世上最好的哥哥。费弘化将自己所知全部说完,便和三个打手一起被关押进牢房。叶彩唐道:“大人,这是不是多了一个线索,我们可以去查一查广玉树的死。若真如费弘化所说,广玉树是被灭口,灭口的人,一定是和他熟悉的人,而且,非常熟悉。”要不然的话,哪里能灭口灭的那么及时。这边刚和费弘化吃完饭,都没来得及过夜,就在回去的路上摔死了。这速度简直就像是……被费弘化灭口一样。夏樾道:“听费弘化说,但不要全部相信,这人说话真真假假,虚虚实实,不可全信。”但是广玉树的死,确实是有关系的。广玉树是朝廷官员,虽然官职不大,也是正经任命的,而且他死在刚任职不久的时候,按照正常程序,就算真的是意外,也会被认为有蹊跷。朝廷命官疑似被害,这岂是轻描淡写就能过去的。更何况真的是有蹊跷。夏樾道:“走,去大理寺调广玉树的死亡卷宗。”